■教師 屈韻

那棵梧桐樹，我第一次見到它的時候， 那是我到小鎮中學報到任教，在學校的入 口，我的目光第一次讀見到它茂盛的枝葉， 綠色的瀑布寂靜地舞著初秋明朗的陽光， 我的心顫栗了一下，為這株梧桐寂寞的綠， 茂盛的綠。空曠的水泥地面上，形單影只 的它，那么突兀，卻又那么自信，那么堅定。

一棵堅定的梧桐，收集著時光的影子， 立在生活的冊頁里，立在清貧寂寞之中，用 身體隱秘的語言書寫出生活背景里的藍 天。站在梧桐樹下，只見十幾米外的教學 樓也站在初秋的陽光下，寂靜而堅定，那是 這棵梧桐另外的樣子嗎？我問自己。

接下來的日子，秋風把桐葉如數收入 囊中，我也如數收入了一大片陽光在心田 里，陽光一朵一朵那是孩子們的笑臉。

春天來臨的時候，我驚異地發現，梧 桐樹魔術般敞開一樹婆娑的花朵，純潔的 白色花朵，金鐘狀立在枝頭，密密地，一朵 挨著一朵，有淡淡的清香滑過枝椏的空 隙，飄散開來，就算在教室里，也能聞到一 股清香。

一樹的清香，一樹的純潔，仿佛春天從 桐花蕊里播撒出來，便再也收不回去了，近 水樓臺先得月，于是孩子們在教室里就開 始咀嚼到春天的味道了，是知識的味道 嗎？是我手中白色的粉筆開成的花的味 道？白色的粉筆能開成桐花、能開成春天 的樣子嗎？我癡癡地笑。

不曾想，梧桐樹下，我的癡笑竟掠過了 十個春夏秋冬的發梢，十年，桐葉青了又 青，桐花開了又開，學生走了一茬又來了一 茬。十年，梧桐樹心泛起十圈漣漪，而漣漪 之外，我的青春呢？是不是已長成梧桐樹 底那粗壯的根？那根是時光的碎影，是歲 月深處的顫栗嗎？

無論怎樣，時光會讓所有堅定的記憶， 鑄成一個人內心深處的風景，而這風景正 是生命如斯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