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卓云

小時候，我要去公社，就順著家門前的 馬路往前走，這時，哈薩克人趕著馬車走過， 我就跑著爬上去，有時是我和世會兩人一起 爬上去。哈薩克人并不驅趕我們，就那樣我 們趴在馬車尾巴上，算是坐了輛免費的公交 車去了公社。

所謂的公社，就是鄉里。我們去鄉里的 目的，無非是瞎逛逛，打發無聊的時光，如果 去姑父的門市部，坐在柜臺上玩，姑父給我 們一兩個杏干啃一啃，假如口袋里有一兩毛 錢，買上兩個長長泡，或者一杯葵花籽，再或 是幾顆水果糖，生活水平似乎非常高了。

去年暑假，想看看久違的老房子，我看 見三個人在那里打好了地基，他們告訴我在 5 月份時，已經被推平了，現在已經不是你家 了。我暗淡地笑了笑，這里已經沒有我的家 了，旁邊的那所房子，以前是爸爸的電鋸房 和我們的住所，現在已經被“小夏室內裝修” 代替了，我推開厚重的木門，就看見了熟悉 的矮墻。

我和妹妹又順著曾經家門前的那條公 路去公社了，現在已經是薩爾布拉克鎮了。 公路兩旁的小葉楊，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 亮，風兒吹著路燈上懸掛的國旗和楊樹葉嘩 嘩地響，路旁的葵花地金燦燦的，玉米也快 成熟了，遠處，小麥已經迎來了今年全縣收 小麥的第一鐮，記者跑了來拍照又采訪，聯 合收割機轟隆隆地響，真有豐收的味道。

我和妹妹又在公社瞎逛了半天，從公社 回家的第二天，我給爸媽看店。早上九點多， 進來一位衣著整潔的哈薩克男人，他說：“給我 拿一罐烏蘇啤酒。”我說：“你以前買多少錢？” 因為我不知道價錢。“5塊。”他很爽朗。“那好， 你還是給5塊。”他給了我5塊錢，自己就在貨 架上拿了一罐啤酒，坐在凳子上打開來喝，然 后就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我聊天。

“你是老大？你們家幾個我都見過，就 沒見過你！”他哈哈地笑。

“嗯，我在外面工作，比較少回來。”

“你在哪個地方上班？”

“廣東。”

“哦，那邊我去過，我們去過澳門，我去 了嘛。餓肚子，餓著肚子回來了，吃不慣嘛， 天天吃米飯。”

我不禁笑了，想著他那么大塊頭，餓著 肚子在澳門真是不容易，我又想起南方人說 去了別的地方，吃不飽，菜又辣。

他繼續說。

“第二次，去內地的時候我學聰明了，我 帶了好多馕和包爾薩克。他們也吃不飽，問 我，那個馕你還有沒有啊？我說沒有！他們 漢族人哎，也跟我要吃的，我不給。”他又爽 朗地笑，我也覺得好笑，跟著笑。

很快，他的一罐啤酒快喝完了。

商店隔壁家的女主人來了，拿了一袋土 豆放在店門口，說家里老太太沒起床，她忘記 帶鑰匙了，土豆先放這。媽媽在外面答應著， 女主人不放心她的土豆，又往店門放了放，媽 媽說：“沒人拿的，除非是酒鬼，啥都拿。”

哈薩克男人又跟我買了一罐啤酒，打開喝。

“土豆，誰要，我又不是甘肅人！哈哈 哈……”

我又一次被他逗笑了，“就是的，土豆又 不是什么好東西。”又跟他聊了一會，得知他 在單位上班，他坦白地說他每個月的工資有 6000 多，還說：“在這里嘛，夠用了，在你們那 個地方，可能不夠！”我夸他有文化，漢話說 得這么好！他又是哈哈大笑。

“快十點啦！不諞了，我該去上班了。”陽 光明媚的早晨，也許他已經吃了馕，喝了奶茶， 又來喝了兩罐啤酒，開開心心地上班去了。

這就是我回鄉后接觸的哈薩克人，他們 單純善良爽朗，他們喜歡吃飽喝足之后就開 始唱歌跳舞。在小區可以看見哈薩克老人 彈湊著冬不拉，唱著民歌；在街頭，可以看見 哈薩克小姑娘認真地教漢族小姑娘跳舞。 在麥地頭的樹林里，哈薩克族人說，現在嘛， 漢族和哈族是一家，吃飽了，我們就去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