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球梅

白露過后，正是山稔子成熟的時節。前 段時間，秋高氣爽，艷陽高掛，承蒙縣城幾位 文友相邀，便搭乘他們的順風車去豐稔某處 采摘山稔子。

當我們爬上一個名叫虎頭崗的山頭時， 只見漫山遍野都長著山稔樹，稔樹上掛滿了 山稔子，有青澀的、有紅嘟嘟的、也有烏溜溜 的。一陣秋風吹來，那些青澀的、紅嘟嘟的山 稔子都活蹦亂跳，各自綻開了笑靨。只有那 些烏溜溜的山稔子低垂著頭緘言不語，一臉 悲傷。我們未顧及這些，各自伸出大手，選擇 那些大個的、烏得發亮的山稔子隨摘隨吃。 不一會，個個吃得差不多了，就把采摘下來的 山稔子往小塑料袋子裝。大約過了一個多小 時，每個人的小塑料袋都裝得脹鼓鼓的。于 是，大家便不約而同地尋找比較陰涼、平坦的 草地休息。

坐下之后，我回憶起剛才那些青澀的山 稔子，在秋風吹拂下活蹦亂跳、綻開了笑靨和 那些烏溜溜的山稔子一臉悲傷的情景，心情 久久不能平靜下來。心想：那些成熟了的山 稔子，把兒也就松了，隨手一拈就落到手上， 風一吹就會落下來，有時就是風不吹也會落 下來。成熟了，生命的活力也就沒有了。倒 是那些未成熟的、毛茸茸的、青澀得讓人不能 合牙的山稔子，在秋風中搖頭晃腦，無憂無 慮、盡情地透著微笑。這時，我情不自禁地想 起人的一生：年輕時，在父母的庇護之下，一 切無所顧忌，自由自在，我行我素，任憑天塌 下來都有父母頂著，用不著發愁，宛如那些未 成熟的山稔子。但年過不惑之后，父母已經 變老了，生活催著你走向成熟，在上有老下有 小的一家之中，你肩負著生活的重任，柴米油 鹽、父母健康、孩子上學……一直纏繞著你， 以往那種逍遙自在、悠哉樂哉的日子好像與 你絕了緣。歲月匆匆，一晃又到了天命之 年。曾記得，近代學者王國維，在五十歲時 曾對人生發出刻骨銘心的感觸：“人生只似 風前絮，歡也飄零，悲也飄零，都作連江點點 萍”的悲嘆。

我再仔細想想，天命之后的世人，各個方 面都已經非常成熟，但在人生的道路上轉眼就 是花甲之年，心中雖存大志，可風月無邊，年華 有限，經不起歲月的摧殘和疾病的折磨，稍不 留神，隨時都有可能如成熟的山稔子那樣，風 一吹就會落下來。想到此，我不禁地喃喃細 語：成熟是一種勝利，成熟是一種欣喜，但成熟 也是一種悲哀，這是多么令人畏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