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晴

天氣晴好，暖陽高照。約了三五個小學的同學一起回到共同生活學習過的村子，探望兒時的啟蒙老師——葉春娥老師。葉老師在她年輕的時候就到了我們村子，做了民辦教師。從此就在村子里扎根了，再也沒有離開過。

她喜愛并了解村里的每個孩童，她尤其喜歡唱歌跳舞，極有表演天分。幾十年的鄉村教師經歷，還有忙不完的家務農活，可我們每天見到她都是笑瞇瞇的。不論是她的小女兒夭折，還是老伴走了，甚至兒媳婦得了病，她都是急速處理好家事，就立即投入到她熱愛的教育事業中……

在我童年的記憶里，她編著長及腰部的辮子，一雙會說話的細長眼睛，苗條的身材，總是笑瞇瞇地看著我們，言語間也總是給我們幼小的心靈澆注著滿滿的信心。想起恩師，還記得她教我們唱過《種太陽》，其中有幾句歌詞是這樣寫的：“我有一個美麗的愿望，長大后要播種太陽……到那個時候，世界每一個角落都會變得溫暖又明亮！”想到童年的自己能有這樣溫暖的老師相陪，真是幸福呢。

她教的學生從五零后到九零后，跨越幾個時代。我們算是她比較早期的學生了。這次回來看老師，離我們畢業時竟是相隔二十多年了。老師的學生有許多都是爺爺奶奶輩的了，我們的孩子也都上學了。真是“日月如梭，光陰似箭”啊！

我們在幾個月前聽說老師生病了。說是得了多種疾病，還患了老年癡呆癥，連身邊的兒女也不記得了。當我們踏入老師家門時，老師的女兒和兒子一家也剛好在，環顧四周，還是十幾年前的樸素而簡陋的住所。在老師兒媳婦的帶領下，我們進到老師的房間，老師躺在床上，已經不能自理了。她當年烏黑油亮的長辮子已剪掉了，灰白的短發有些散亂，當聽到說學生來了，老師面帶微笑，很是開心！雖然我們心中已有了很充足的思想準備，當看到老師被時光帶走了芳華，只留下滄桑時，還是心情很沉重……

老師的女兒告訴我們：只要提起她奉獻了無數心血的學校和她曾經主持了多年的村子教堂的主日學堂，她就會記起一些事，會溫柔和藹地講起一些零碎的往事。老師真的也不認識我們了嗎？我們都迫不及待地問老師：“我是誰？您還記得某某嗎？”老師一直微笑地看著我們，豎起拇指：“記得某某啊！好棒的！”再問老師也是這樣回答，還是當年激勵人心的話語：“你們都很棒，會很有出息的！”

老師的情緒很不錯，竟要求坐起來和大家聊天。當我們圍在老師身旁時，她竟謙虛地說：“我現在懶惰了，不能做什么了。你們給了我力量和信心！本來要把和你們在一起的事寫成一本書的，當年沒有整理筆記，可惜了……”其實老師的思緒片段是清晰的，只是轉瞬即逝。我們都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轉身偷偷抹眼淚。

離開老師的家，我們都一聲不吭地低頭走著。我又想到她退休后，村里的小學曾請她回去繼續教書，當時村子的最東邊還有一個分校，條件很落后，全校的老師都不愿意去那所分校，最后就安排葉老師去那里主持教學事務。年過花甲的葉老師沒有一絲推辭，笑盈盈地接了任務。她不會騎車，就每天早出晚歸，不管刮風下雨，還是烈日曝曬，步行幾里路去分校任教。村小學有位老師曾就這事和我說起，覺得自己更年輕都不愿意吃苦心里很是內疚，就在他和葉老師提起自己的想法時，葉老師卻很是豁達地說：“是上帝給我的恩典。”

回憶里全是美好。當年的老師從最簡單的a、o、e，1、2、3開始教我們，給了我們多少信心和勇氣，教給我們多少人生的真理……老師的音容笑貌溫暖了我的整個童年，可是現在呢？葉落了，來年枝頭會吐新綠；花謝了，下一個花季也會依舊燦爛。大自然的萬物都在生息繁衍，周而復始，而我們呢？我又想起童年時唱的《種太陽》這首歌，原來，老師在我們年幼時是把太陽種在了我們的心里，播滿了希望的種子啊……是冬日，抬頭看陽光，倍覺溫暖。本來沉重陰霾的心，此刻慢慢變得明媚。

愿老師安好，歲月靜美。

遺憾的是，交稿的時候，我們兒時的恩師葉春娥已經離開我們一年了。愿天國里她還在用愛溫暖每一顆孩童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