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

秋雨，細細密密綿綿，小徑上的石板、小草和兩旁的樹枝，都被秋雨淋得油亮亮的。空氣也盡是一些細密的雨絲，給人一股濃郁的寒意。秋雨里，我被一種飄渺的思緒牽引著走上了這條在夢里走過在現實中也不知走過多少回的石板小徑，小徑的盡頭是一處看起來似乎已經荒蕪不堪的院落。步入門檻，而立之年的現在與那略帶稚氣但也意氣風發的昨天猛然相遇，那往日的記憶如潮水般撲面而來。那院落的每一處似乎都是特別的熟悉，特別的親切，歲月的波濤，在我平靜的心湖激起了幾多感慨的漣漪……

這個不知名的院子就是我的母校，我相守五年的母校。我的小學我的童年時光就留在這無名的院落里。我少年的希望和理想也曾在這里放飛……

看一眼那并不寬敞的院子，望一眼那簡陋的校舍，那滿院奔跑的身影，和同學們的喊叫聲，那瑯瑯的書聲好像不曾消逝……記憶中的燕子在不大的院里盤旋，盤旋……我在每一個角落尋覓曾經那真實的我，和同學的笑臉。還有那枚在異鄉飄泊了二十多年的孤獨的音符，也在尋覓過去那和諧的合奏。

聽老人說，這里曾經是一處廟宇，塑有真人大小的泥菩薩，香火還挺旺呢。破四舊時，全部被砸。上世紀60年代村里要辦小學沒有校舍，就把這廟宇修整改擴為山村第一所小學——蘆下小學。如今，這里已不做小學了，蘆下小學已搬進村口那一排飄著五星紅旗整齊的樓房。

“我就是二十年前那一個調皮搗蛋但又想當作家的小女孩。”我在心底默默地告訴已經斑駁不堪的黑板和那空蕩蕩四處都結滿蜘蛛網的教室。我還想說很多很多，我還想告訴那懸在院中那棵老榆樹上的那一小鐵塊——召喚我們上課下課的精靈，想說一聲：“老師，別敲了，我們全部都坐好了。”然而，那一節鐵塊已不知什么時候消失了，那些坐得整整齊齊的同學們一個個也無影無蹤了。他們來不及等我這個浪子回來看他們，也不可能等我回來看他們，就像我不等他們一樣，甚至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學校。然而我知道，他們也像我一樣，總在夢里相約，相約有一天回來看一下總在我們夢里縈繞的那個地方。

我走了。也許我走后又有一個人會來，還是沿著這條小徑，來時急匆匆，去時像我現在一樣，步履蹣跚，一步三回頭。思緒里盡是些無端的惆悵與傷感。我想這本是注定的。因為回到故鄉，想起要到這里的那一剎那，我就知道昨日的那一個充滿情趣的院落如今已沒有我想要的東西，那長滿蒿草的圍墻里一定是荒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