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肇敬

冰心曾經這樣贊美過她的母親——“心中的雨點來了，除了你，誰是我無遮攔天空下的蔭蔽。”對我而言，也是如此。母親！當心中的雨點來了，除了你，還有誰是我無遮攔天空下的蔭蔽？

母親是極其勤勞的，一年四季，母親總有干不完的農活。春、夏、秋三季，母親忙著播種、忙著插秧、忙著收割水稻，還要掐著時令種菜、種花生、種黃豆、種紅薯、種木薯......而每到了冬季，母親又忙著翻新所有的土地，期待來年農作物可以大豐收。母親不僅整天在地里干活，回到家之后還要做飯、洗衣服、搞衛生，一天幾乎都沒有空閑的時間。可是盡管這樣，母親也從來沒有唉聲嘆氣過，她總是樂觀地對待生活，然后把全部的時間和精力都奉獻給她的家庭和孩子們。母親還一直教導我們要好好學習，努力奮斗，長大后能夠擁有一份穩定而自己又喜歡的工作，不要像她那樣辛苦地在田里勞作。現在讓母親略感欣慰的是，我們兄妹三人都有了一份穩定的工作，各自都有了自己溫馨的小家庭，每當閑暇之余，我們總是陪在母親身邊，陪她談心，陪她種菜，陪她散步，母親說這樣的生活讓她很是滿足。

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可是母親卻從來沒有過多地偏愛我，她對待我們兄妹總是一視同仁，也并沒有因為哥哥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就重男輕女，這在農村來說是多么可貴啊！姐姐和哥哥相隔兩歲，所以他們一直都是一起上學的。到了上初三的時候，有一次學校要求買復習資料，我記得是挺貴的。農村好多家庭的父母都舍不得買給孩子，有的家庭如果是男孩子讀初三，那些家長就才舍得掏錢給孩子買復習資料。可是母親卻給哥哥姐姐他們每個人都買了一份，母親說復習資料兩個人共用不方便。姐姐每每說起這件事，都眉飛色舞的，她說班上的女同學都羨慕她，因為她有一個好母親。

而在我的記憶里，有一些苦澀和溫暖伴隨我走過一段艱難的歲月。那是我剛上五年級的時候，有一天早上醒來，我的臉浮腫了，這可把母親嚇壞了，她趕緊帶我去看醫生，結果醫生診斷說這是中度腎炎。我當時還小，并不知道這病的嚴重性，我以為就和平常的感冒、發燒一樣，打屁股針、吃藥，然后休息幾天就可以上學了。可是醫生告訴我們說這病挺嚴重的，可能要休學一段時間，聽到這些話，我當然是又哭又鬧，說什么也不肯。這時候母親把我緊緊地摟在懷里，安慰我，撫摸我，她的淚水和我的淚水混合在一起，讓我第一次感覺到生活并不只是給你陽光，它有時候也會給你冰雹。那時候母親總是用自行車載著我去醫院，到了醫院就帶我看醫生，然后驗血、驗尿，最后在病房等著護士把針扎在我的手臂上，這時候，我免不了又大哭一場，而母親總是抱著我哭，而且還不敢讓我看見。直到現在，我似乎還能聞到醫院那種難聞的消毒水的味道和針扎在手上的刺痛，有些痛苦，越是想遺忘，就越是記憶深刻。我甚至還記得，一向節儉的母親第一次破天荒在醫院的門口給我買了三個蘋果，在我的記憶里，那是我第一次吃蘋果，而且是一個人吃完一整個蘋果，那甜美的芬芳，伴隨我度過了將近半年的時光，而我也休學了將近半個學期。如今我的腦海里，卻經常浮現出這樣的一幅畫面：一個穿著花衣服的女孩，坐在自行車后座上，一個衣著樸素的母親正吃力地蹬著自行車。一路繁花似錦，鳥語花香，美麗的風景讓這位母親無暇顧及，也無心欣賞......然后，我的眼角，又開始泛起淚光。

歲月悄悄流逝，我也成為了一個男孩的母親，我開始承受很多以前不能承受的東西，勇往直前，無所畏懼。可是，當我看盡世間冷暖，嘗遍人情涼薄的時候，我想到了母親，我又覺得生活其實并沒有那么糟糕，因為我依然有底氣、有鎧甲、有蔭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