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梅蔽月

騷動的城市、不安分的萬物、按捺不住的你我似乎早已把這個春天攪得混濁不清，我看不見你，你摸不到我，枯葉舍不得離開老樹，新芽逼走了斷技，田地里還是黃土昂首，田埂邊卻有綠草挑逗。

清晨的雨是輕輕撒下來的，親吻著我的額頭，突然有一種錯覺是久違的你回來了。木棉早已開花，在雨水的澆灌下更顯其英雄本色，雨水撒在火紅色的花瓣上像一層薄霧遮住了出嫁的女兒，為木棉增添了蒙娜麗莎的神秘。我走在公園的木棉樹下，看著輕飄飄的細雨輕輕洗刷著帶刺的木棉樹，突然感慨這個春天對大地是何等的博愛及寬容。春天輕輕地撫摸沉睡的大地，如母親的雙手輕輕搖醒需要上學的小孩，只是孩子，是那孩子，起床氣大得帶刺，是木棉樹上忽大忽小的刺。春天用微笑把這刺摟在懷里，用幾乎聽不見的雨聲告訴大地，該醒了，就在這時候。

細雨也撒在湖面上，沒有太陽不可以說波光粼粼，但那一圈圈散開的水紋是拉開春天戲劇的帷幕，遮蓋著湖下真正的春天，讓每一條舞者身份的金魚整裝待發，舞出最絢麗的春天之歌。偶有一兩條魚串上湖面，像是報幕員，告訴我們春天來了，春天來了，春天之歌即將奏響。我沒有打傘，細雨成了眼前的輕紗，讓我看不見春天里的你，看不見金魚串上水面的表情是否有幾分調皮或者是胡鬧，春天這個舞臺劇似乎真的不夠嚴肅，說來就來還調戲著萬物。

推開雨紗，躲進湖邊的亭子里，雨水停在睫毛上端詳著我的窘態，責備著我對她不夠尊重。“今春雨水紛紛下，對視乘霧淚漣漣。忽如一箭穿明月，戲笑萬物不持重。”雨水滴在水草上，彈跳的雨珠打濕了我的褲腳，深知沒有預備的相見都是冒犯，輕挽褲腿，雙腳溫暖著春雨，春雨滋潤著肌膚，是彼此的冒犯也是惡意的侵犯。也許嘗到了甜頭，雨水開始肆虐，湖對岸的一切變得模糊，湖面升起了一層層霧氣，讓周圍的一切都因著這雨有了一場肆無忌憚的侵犯。我甩開額頭上一直盯著我的雨珠，讓她與湖面的金魚來一次親密的邂逅。

雨是天與地來回穿梭的麻線，越下越密，越下越粗，拔高了茵茵綠草，染紅了朵朵花蕾，也驚醒著每一只蟄蟲，讓每一個沉睡的細胞開始復蘇。這個時候公園周邊的黃色風鈴木顯得特別刺眼，迎風搖曳著叫醒桃花、杏花、李花……等到把薔薇都搖醒了，耳邊滴滴答答的雨聲都變成了嗶嗶啵啵的花開聲。

春天是個任性的演員，她登場的舞臺容不得別的演員添亂，別看百花齊放爭相艷，哪一個不是春天安排的配角，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襯托春雨的舞姿。細雨是輕盈的舞步，白色天鵝登場的肅靜大地必須提供；再大一點的雨是民族舞，鬧得歡騰跳得樂乎；驟雨是踢踏舞，齊刷刷地落地聲帶給你的是震懾大地的威力；滴滴答答的停雨聲，是落幕前的感謝，吐詞干凈彬彬有禮。她來，她去，都顯得謙遜有禮又落落大方，而我們面對這樣的表演一定要給予最熱烈的歡呼，沒有她你看不到草長鶯飛花滿園，沒有她你聽不到迎風展翅百鳥鳴。

春天的雨來得纏綿來得持久，來了就不愿意走。雨一直在下，下的全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