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小巧

一切為了高考，一切為高考生讓道。若不是女兒參加高考，我還真沒多少體會。

是否陪考？這當然得征求女兒意見。女兒欣然應允。我跟同事調了課，便在高考前一天下午趕到女兒身邊。

一見面，她倒苦水般，說這兩天腸胃不好，口腔又潰瘍，會咳嗽，感覺喉嚨有痰卻又咳不出來。之前她有過這些癥狀，但好像沒大礙，怎么現在感覺不適了呢？怎么回事啊？我還沒來得及想出對策，她緊接著又說，要去剪頭發，要以全新的面貌迎接高考。天啊，上周末我才帶她去剪頭發，本來男孩發型夠短了，還要剪，豈不剃光頭了？她說就修剪一點點。非去不可，而且要去高大上的發廊。那個固執啊。一向乖巧的她，怎么突然變成這樣了呢？明天就要高考了，只能一切依她了。

在發廊洗頭的時候，女兒感嘆了一句，真舒服呀。一副很陶醉很享受的樣子。我突然意識到，其實，她洗頭、剪頭發是為了放松。

但回到公寓后，她仍一刻不放松，在背書，在做題，直到晚上11點。這個點是她自己規定的睡覺時間。她準時睡下。半夜，我躡手躡腳上廁所，她竟然叫我開燈！她也醒了？她說她一直沒睡著。我吃驚不小，安慰她別緊張，什么也別想，靜靜地數羊。她說她不緊張也不興奮，但不知為什么，就是不好睡。

其實，我也不好睡，壓制著自己數羊，數到女兒的鬧鐘響起。六點半，女兒爬起來，很困倦的樣子。我問她后來睡好了吧？她敷衍道，還行吧。

她起來洗漱，我出去買早餐。七點早餐，八點十分去考點(住在考點附近)。這期間，她仍在復習中，一刻也不肯停下來，勸也無用。我沒參加過高考，但我參加過其他也算重大的考試，考試前，不再復習，要么閑聊，要么看閑書，要么閉目養神，讓自己松懈下來，冷靜下來。相當于長跑中沖刺前的深呼吸或換口氣，是為了更好地沖刺。我想，老師肯定教過他們如何放松，學校考前放一天假主要目的也是為了讓他們放松吧。

但女兒不是這樣，做不到這樣。也許，因人而異吧。她是讓自己別停下來，可能一停下來心就更慌。或許已習慣了這樣做，或許是不自信的表現，以表面的實填充內心的虛。

還是依她。

雨淅淅瀝瀝地下著，就像她考前復習的狀態，一刻也不停。印象中，幾乎每年高考都是雨天，但剛好在高考兩天連續下個不停的就是今年吧。還好，幾天前臺風的預告，讓女兒未雨綢繆——備了雨傘，買了雨靴。

她在考場唰唰地答卷，全神貫注。我在公寓聽嗒嗒雨聲，心焦麻亂。

第一科語文考完，看她眉開眼笑，我想，應該發揮不錯吧。但不管如何，都別問。她也不說，而是自覺轉入了下午要考的數學復習。她放下書包，我發現她帶去的那瓶水原封未動。考試竟沒喝一口水？她說考試哪有時間喝水，也沒感覺到渴。吃中午飯，她也說不餓，只強迫自己吃了一點點。飯后又在復習，十三點十分午休，十三點五十起床。起來后又投入到復習中，直到十四點十五分去考點，才扔下課本。

第二天也如此。

因為高考，女兒茶飯不思，寤寐不安。我們為父母的，也無不揪心。表面上，都表現得輕輕松松的，而內心，其實都是看破而不說破，焦慮與緊張不亞于考生。

最后一科英語考完，高考終于結束。焦慮地等待，熱切地期盼，女兒終于回到公寓。我終于可以探聽她考試情況了。不等我問話，手機響了，是女兒表姐打來的。她也畢業于這所高中，去年參加了高考，現在一所名校大學就讀大一。看來，熱切關注女兒高考的不止是父母，還有很多親朋好友(后來微信問候也接踵而至)。從女兒跟她表姐的對話中，從女兒的表情中，我便知道了個大概。于是，沒必要再過問。她自認為沒有發揮好。她說高考就是跟時間賽跑，只能埋頭趕寫，馬不停蹄的，本來很多題目可以答得更好的，但容不得她停下筆來思考，組織更好的語言。十年磨一劍，卻沒把劍使用好。所以，她感到很遺憾，很不甘心，甚至很委屈。

淚水洶涌……

就讓她哭個夠吧，她太需要釋放了。

釋放后她便釋然了，她說自己已盡力了，之所以沒速度，是賽跑能力有限吧。過后，她顯得那樣輕松快活，那樣朝氣蓬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