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鄒賢中

我曾無數次在擁擠的鐵路春運路上奔走，尋找進入溫暖港灣的希望之門。

2006年年關，16歲初中畢業外出打工已快半年的我迫不及待地想回到家中。家是溫馨的港灣，打工的辛酸讓我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到港灣里安然歇息。從工作的南國海濱城市到出生的湘南小山村，路途近2000里，坐什么交通工具回家成了難題。坐汽車吧，我暈車嚴重，這一路熬回去，不知道會吐成什么樣兒。學習廣西人一樣騎著摩托車回家過年？進入湖南后，凍得厲害不說，這一路過于遙遠，危險系數太高。于是，坐火車成了唯一的選擇。假還沒放，我提前到羅湖火車站買票，不出意料，坐票已經沒了。想到要一路站回去，又害怕不已。就在猶豫間，連站票都被銷售一空。我懊惱地從火車站走出來，最后還是加了價錢才在黃牛手中買到了高價票，心疼得不得了。

回家那天，我將車票放入錢包，又把錢包放入背包的最內側袋子，生怕弄丟了。這張薄薄的車票將是通往家的通行證。進入火車站，已經是人山人海。等車的人大包小包，一個個神情緊張留意著車輛的進站消息，生怕錯過了火車。列車剛剛進站，工作人員打開鐵柵欄，等車的人瘋狂地涌出去，大家拼命地奔跑，我被人群裹挾著前行。火車停在站臺邊，還沒有完全穩定，等候的人們就拼命地朝著車門的方向跑著。雖然是冬天，我還是跑出了一身汗。上了車，終于松了一口氣。可對我來說，遙遠的歸鄉之路才剛剛第一步，這僅僅是痛苦的開始。車上早已是密不透風，我緩慢地向車廂里挪動了幾米，就近找了一點縫站著，也算有了自己的地盤。就是這塊小小的地盤，都是擁擠不堪的，那些沒有買到坐票的人，都往這里瘋擠。

污濁的空氣、蜂擁的人群，每時每刻都是煎熬。

在火車上，上廁所是困難的。每一次上廁所，都需要擠過面前的千軍萬馬，到了廁所面前，想進入廁所還早得很，在你的面前，早就排滿了長長的隊伍，上一次廁所是如此之難。為了避免或者減少上廁所，我只好不吃不喝。從深圳到衡陽，火車逢站必停，要是遇上火車晚點，人都能崩潰。八個小時的車程，硬是跑了十個小時。到衡陽火車站下車，我的雙腿疼痛難當，幾乎失去了站立的能力。回到家中，父親聽完我的遭遇，說，你這算啥，我那時候在廣州打工，火車的速度更慢，從廣州回衡陽都需要十個小時……每次回家，都是痛苦的回憶。

過去了那么多年，也許那種痛苦是深刻的，是刻骨銘心的，父親說起來才記憶猶新。

雖然春運的煎熬是痛苦的，但是為了養家糊口，過完年，我又得返回深圳，再去感受那種痛苦。我想，要是有一種更加快捷的交通工具就好了，就可以減少無數人的痛苦。

時間轉眼就到了2009年12月，我們衡陽通高鐵了，從廣州到衡陽有高鐵了，只是深圳還無法直達衡陽，得在廣州中轉。有遺憾，更多的卻是驚喜，從曾經的八個小時變成如今的三個多小時，節省了一半多的時間不說，重要的是，高鐵基本實現了一人一座，再也沒有了綠皮火車的擁擠。

2009年的年關，我也豪氣了一把，先從深圳坐車到廣州，然后從廣州坐高鐵直達衡陽。兩個小時后，我就到了衡陽。速度如此之快，簡直不敢置信。

再后來，我的另一個夢想很快得到了實現，深圳與衡陽的高鐵直達了，而且再也不是昔日那種到站買票，代銷點、電話訂票、網絡訂票，實在是便捷極了。

如今，年又要到了，只是疫情無情，我們得響應國家號召在工作地過年，待到疫情結束，再去感受干凈、整潔的高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