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馮小青

早晨出門上班，在小區門口遇見一老爺爺牽著一拄著拐杖的老奶奶在慢悠悠地散步，兩人邊走邊小聲地交流著，也不知是說了什么，老奶奶滿臉微笑，老爺爺也跟著樂呵呵地笑了起來。此刻，微微的陽光照在他們身上，特別溫暖的樣子。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腦海中不覺想起這句話，而眼前的這一畫面，不正是對這句話的最好詮釋嗎？不管時光如何變幻，不管是否已老掉了牙，你我仍牽著手，看朝陽升起，看夕陽落下，看繁花開遍又落盡，看世事悲歡與離合。

這樣的感情是令我十分羨慕的。無論年輕時候的愛情是多么轟轟烈烈，隨著時間的推移和生活的打磨，終歸會激情褪去，而在一切都歸于平淡后，仍能“兩看相不厭”，相互包容相互體諒，攜手相伴相守，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一整天，早上遇見的這一場景都在我腦海里揮之不去。這讓我想到了我的爺爺和奶奶。若我的爺爺還健在，他們一定仍幸福地相伴相守著，至少奶奶會比現在更幸福吧。

曾聽奶奶說起，她和爺爺是經媒人介紹認識的，不過見三五面，便擇吉日成婚了。沒有轟轟烈烈的戀愛，沒有大擺宴席的婚禮，只是兩家人在一起吃了頓飯，兩人就算是喜結連理了。即便如此，在奶奶的言語中，依然透露出幸福的滋味。

當時爺爺家窮，只勉強能維持溫飽。爺爺苦活累活搶著干，為的就是讓奶奶少干點活，在那個年代，爺爺以他的方式，呵護著奶奶，想讓奶奶少受些苦和累。去耕種田地，爺爺總是叫奶奶晚些出門，而自己天不亮就已在田間地頭忙活了；去深山打柴，爺爺的那擔柴永遠都比奶奶的大捆，回來的時候也總是快步走在奶奶前頭，然后把柴放在半道上，再倒回去幫奶奶挑，好讓奶奶能休息一會；在物質匱乏的當時，爺爺時常在村里的河道、小溪、小湖里抓魚蝦，煎燜燉煮，各種花樣，給單調的餐桌增色，給奶奶補充營養……兩人一路攜手一路扶持，艱苦的日子也夾雜著明媚和甜蜜，后來日子漸有起色，兩人亦在平凡的生活中相伴相守，不覺已到兩鬢斑白的年紀。

“雖然生活很艱辛，但你爺爺從沒讓我受過委屈。”奶奶說這話時，我分明在她眼里看到滿滿的幸福感，那是一種掩藏不住的幸福。只是，很遺憾，爺爺在幾年前病逝了，奶奶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悲傷，反而還勸慰痛哭的我：“孩子，別傷心，你爺爺只是提前去享福了。”我知道，奶奶是把悲傷和思念藏在了心里，因為往后不止一次，我看到她對著爺爺的照片喃喃自語，眼里滿是淚花和深情。

若爺爺還健在，或許他和奶奶不會像開頭所見的老爺爺和老奶奶那樣手牽手散步，但我知道，他一定會在奶奶提水澆菜時，幫著抬一抬水、伺候伺候菜園子；會在奶奶腳痛的老毛病又犯時，替她擦藥酒揉揉捏捏；會在奶奶趕雞入窩時，張開雙臂邊幫忙驅趕邊喊著“快進窩快進窩”……這些簡單的日常，全是歲月靜好的模樣。

一寸一寸的光陰，一段一段的長路，串聯起漫長又似乎短暫的人生，不羨慕所謂的轟轟烈烈驚天動地，也不向往海誓山盟花前月下，只艷羨如爺爺奶奶如此這般，細水長流，相互扶持，相伴相守，執子之手，與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