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筱

父親一直是我想寫又不敢寫的題，因為太沉重，不愿再憶起那種失去之痛。今天下班回家路上，看到一位身材矮小的老人，在馬路中間等待通行，遠遠就看到他的我，特意緩緩地將車停在那里，讓他通過。只見他的身型和背影都與父親頗為相似，那一瞬，不禁讓我想起了朱自清先生的《背影》，繼而就聯想起我那命苦的父親了。

我的父親是一位極為普通的農民，他老實、善良、勤懇、任勞任怨、吃苦耐勞，這些所有中國農民該有的特點，在他身上都能找得到。在別人眼里他并沒有什么偉大之處，但于我而言并不是這樣。

父親是一個苦命的孩子，十三歲時，他的父親便去世了。隨后他的母親改嫁后，就只能與奶奶兩人相依為命了。對于一個十三歲的孩子而言，要挑起一個家是不容易的。過去，在萬綠湖里面的小山村里，想吃肉是極其不容易的事情，或許是因為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又或許是因為吃不到肉總要想其他的辦法來補充營養，所以憑著對萬綠湖水域的熟悉，在萬綠湖里面長大的父親，天生就是一個漁夫，他每一次劃著木船出去，總不會空手而歸。

父親是一個勤懇、吃苦耐勞的農民，打魚、種田、放牛，事事都落在他的肩上，生活的重擔過早地壓在他的身上，導致他并沒有什么機會接受更好的教育，所以也就一直呆在小山村里。

好不容易，父親長到適婚的年齡，因為是深山里的農民，很難處到對象，于是在媒人的介紹下，父親得以認識生活在另外一個深山里的母親。由于父親長得俊，母親在半推半就之下，就嫁到我們村。美滿的婚姻家庭給父親增添了無限的生活動力，我們姐弟幾個相繼出生，更是讓父親感受到家庭的溫暖，人生的美好。婚后的父親，更是勤得發狠。他打魚、種田、鉤松香、種香菇木耳，只要能改善生活的事情，他都一一去嘗試做。后來，為了讓我們接受更好的教育，父母親商量著要從大山中走出來。于是，他們帶著幾件衣服和我們劃著木船，就從大山里走到了城里。可到城里后，父親在大山里掌握的所有“搵食”技能都使不上勁了，于是他就跟著同鄉做起了泥水工。當時父親學這門手藝的時候，可以說是一波三折。剛開始的時候，由于沒接觸過，他不會砌磚，母親笑他，說他沒有這個天分，根本學不出來，但是父親就憑著自己那股不認輸的韌勁，勤學苦練，最終還是學完出師，并且后來經過自己鉆研，最終成為了技術精湛的泥水工師傅，以致于附近幾個村子的村民要蓋房子總是會喊父親去幫忙。

父親雖然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農民、泥水工人，可他對工作的執著，對家庭的付出，對妻兒的摯愛留存在我幼小的心靈里，從而鑄就我樂觀、誠實、坦蕩的性格。父親留給我寶貴的精神財富，指引我怎樣做人，怎樣做事，這也是我一生不可或缺、彌足珍貴的瑰寶……

由于長時間的超負荷工作強度，初三那年，父親罹患重病。重病三年，雖然病痛纏身，但父親是不善言辭的人，很少喊苦喊痛，都是自己強忍著。高考那一年，父親走了，帶著對未竟事業深深的不舍，帶著對妻子無限的愧疚，帶著對兒女難舍難分的眷戀，告別了這個世界。走了也好，天堂沒有痛苦，父親的一身病痛得到徹底解脫……

十多年過去了。每年清明，那個讓人欲斷魂的時節，我虔誠地跪在父親的墳前，默默地祈禱著，內心獨自吞噬著來自心靈深處的陣陣苦痛，在萬綠湖的深山里，在碧波如洗的湖水旁，我的靈魂仿佛來到父親的身邊，用這十幾年來家庭的變遷、兄弟姐妹的變化、女兒的成長經歷告慰父親的在天之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