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偉亮

“秋風起，田螺肥，一個田螺三碗湯”！熟悉的客家童謠時常會在耳邊回蕩，令我想起小時候在家鄉稻田里撿田螺、蘸著秋風嘬田螺的美好時光。那黑色螺旋形的田螺殼、那鮮甜美味的田螺肉，夾雜著淡淡的“粉塵”（薄荷的一種，客家人稱之為“粉塵”）香味長久地留存在齒頰間，令人難忘，回味無窮，每每想起都會禁不住咽幾下口水。

夏秋季節交替之際，正是田螺長得最肥美的時刻。此時，田里的水稻已收割完畢，秋秧苗還沒有開始播插，稻田被翻耙成軟爛的泥漿并灌滿水，這個時候最適合去稻田里撿田螺。每到晌午或傍晚時分，太陽曬得沒有那么熱烈的時候，村里的小伙伴們就會相約一起去撿田螺，那是最快樂的暑期光景。小伙伴們各自帶上自家的小竹簍，嬉鬧著、追打著，嘻嘻哈哈地來到稻田邊，卷起褲腿，或光著腚子，爭先恐后地跳進平靜而渾濁的稻田里開始摸田螺。彎下腰，將雙手伸進水田里隨便摸上一陣子，手指頭就會碰到圓圓而堅硬的東西，拿起來就著田里的濁水沖刷一下，“哇，好大個的一只田螺！”“我撿的這個田螺比你的大”……收獲的歡呼雀躍聲響徹田野。不到半天時間，每個人的竹簍里都會裝滿大小不一的田螺。不遠處，誰家的祖父母在大聲喝罵著“打靶仔，又跑水田里去玩耍了，小心回到家被你爸媽打你哈”。這滿懷關切的喝罵聲絲毫不會影響小伙伴們繼續撿田螺的快樂。

撿拾到的田螺在小溪里沖洗干凈外殼上沾著的泥漿后，拿回家里放進水盆，從大水缸里舀幾瓢清水養上半天或一個晚上，讓田螺吐干凈肚子里的泥土。第二天，母親煮早飯時就會用鐵鉗將田螺的尾部剪去并洗干凈碎殼，用土缽子盛著，灑上鹽巴和“粉塵”（薄荷），放進鐵鍋里蒸煮20分鐘左右，一盆鮮味十足、引人垂涎的農家美味田螺便大功告成。每當母親剛將土缽子端起來放在灶頭上，嘴饞的我往往顧不上燙嘴，總是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抓上一個放進嘴里，邊呵氣邊快速地嘬起來，那鮮甜的田螺汁從嘴角邊流出，常被母親笑罵我“小饞貓”。

又是一年秋風至。下班路過菜市場的時候，我無意中看到路邊有田螺擺賣。那色澤烏黑、個頭均勻的螺旋形田螺一下子勾起了我的童年記憶。平時很少到菜市場買菜的我忍不住便買回了兩斤。與妻兒一起，照著小時候家鄉的傳統做法，將田螺剪去尾部，放上鹽巴、“粉塵”煮熟后，我端出菜盤放在陽臺上，舀上滿滿一碗白米飯，用筷子夾起一只大田螺，蘸著涼涼的秋風，有滋有味地嘬了起來。先用嘴在已剪開的田螺尾部輕嘬一下，再用力嘬住田螺口，“撲”的一聲，一小團柔軟鮮甜的田螺肉便留在了嘴里，吐掉連在肉上的角質皮，那熟悉的田螺鮮味頓時便充滿了齒頰間，成為了我在都市生活中最美味、最開胃的一道下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