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佳儀

顧客們不知道，巷子盡頭的那家流言玫瑰店，門牌的背面藏著老板娘親筆寫下的一句話：“流言玫瑰店，只賣限量版玫瑰，每個顧客都是我精挑細選，只為讓我的玫瑰茁壯成長。”

一

“歡迎光臨流言玫瑰店！”

老板娘穿著繡有玫瑰花的紅色旗袍，慵懶地倚在花架上，看見來人后莞爾一笑。

“流言玫瑰，百萬一株，一旦售出，概不退還。”老板娘轉身從水晶柜里拿出一個古銅色的花瓶，花瓶里只插了一朵玫瑰花，開得比尋常玫瑰更加妖艷，鮮紅欲滴，美極了。

“她真的有引導流言，改變輿論的魔力？”來買花的是曇子。她有些懷疑地打量著這朵玫瑰花。

“當然！本店誠信經營。只剩最后一株玫瑰了，我想，曇子小姐應該很需要它。”老板娘饒有興致地把玩著玫瑰花瓣，漫不經心地笑著。

曇子看著那朵玫瑰花陷入了沉思，她確實很需要它。

她是最近憑借一部網劇火起來的演員，好不容易才接到優質資源，結果被扒出她以前校園暴力、當酒吧小姐的黑料，現在合作方通通想撤銷合作。而她金主的企業涉嫌違規操作，自顧不暇，她只能自己想想辦法了。

都好幾年前的芝麻舊事了，還要抓著不放，真讓人煩躁。曇子氣極地想著。

“我買。”她咬咬牙后還是決定買了。畢竟，有了熱度和名聲后一百萬又算什么。

“恭喜曇子小姐喜提流言玫瑰一株！”老板娘愈加開心了，連帶將花瓶也送給了曇子。

二

曇子回到公寓后，就迫不及待地把花瓶放在陰暗處，急切地扯下一瓣玫瑰花瓣。

“流言玫瑰，請讓輿論扭轉，讓我的黑料嫁接給……”她停頓了幾秒，眸色隱晦不明，倏忽吐出了兩個字——“夏彥”。

她呵出的氣覆上了玫瑰花瓣，并漸漸消融了花瓣，最后與空氣融為一體。

曇子詫異又興奮地看著眼前這神奇的一幕。

夏彥，一個熾熱明艷的美人兒，也是曇子之前的同班同學。后來被星探挖掘，一腔煙嗓，撩粉無數。巧的是她之前剛好跟曇子在同一個酒吧當駐唱。

網上的輿論果真被扭轉了。有匿名者在網上爆出驚天大瓜——原來，校園暴力、當酒店小姐的人是夏彥，而曇子這個剛火起來的新人是被拉去擋槍的。之前的一些證據也被曝出有偽造的痕跡。輿論兩級反轉，吃瓜群眾知道自己被“蒙騙”了之后，紛紛跑去罵夏彥，而曇子被刷“實慘”“擋箭牌”，漲了一大批粉絲，熱度高漲，更是接到了很多商務邀約。

三

曇子嘗到了甜頭，覺得那一百萬花得可真值。

于是，她更加得意張揚。在劇場上耍大牌，因為助理弄臟了她昂貴的新衣服，就將滾燙的茶水潑到小助理身上。視頻外泄，罵聲一片。

“曇子，你的脾氣收斂點，現在是你的事業上升期。”曇子的經紀人看到熱搜后火冒三丈，但還是得壓下怒火好言相勸。

“急啥，輿論是可控的。”曇子沒把經紀人的話當回事，繼續小口地撮她的無糖烤奶。

經紀人驀然想到了上次的邪門事件，曇子幾斤幾兩她是知道的，真不知道她哪找的幕后高手，直接來了個禍水東引，一堆證據看起來跟真的一樣。

曇子回到公寓后，不急不忙地扯下一瓣玫瑰花瓣，“流言玫瑰，請幫我扭轉輿論……”

當晚，輿論再次反轉，上次的匿名者又爆出小助理賬戶有來路不明的轉賬記錄，疑似受人指使激曇子發怒，并安排狗仔在暗中拍攝，只為引導曇子耍大牌、不尊重人的不良輿論。盲目的“正義使者”又出現了，以“女神好慘，總被人陷害”的口號進行申冤。一群路人被熱搜吸引并關注了這個“有點慘”的小明星。

自此，曇子愈發肆無忌憚。反正有流言玫瑰呢。

不過短短幾月，古銅色花瓶插著的玫瑰花已從瓣瓣鮮艷華美到僅有一瓣花瓣在窗漏出來的風中微微顫動。

四

“我的玫瑰花只剩下最后一瓣花瓣了。”曇子戴著帽子和口罩沖進流言玫瑰店，慌張地說道。

“曇子小姐放心，你把最后的玫瑰花瓣用完后，就有新的玫瑰了。”老板娘笑得明艷不可方物。

“那就行！你記得先給我留著，我出雙倍價錢。”曇子松了一口氣，那她就沒什么顧慮了，畢竟她掌控著輿論。

“那是當然。”老板娘眸光微閃，嘴角微揚，似一朵含苞欲放的玫瑰花。

曇子急著回家折下玫瑰花瓣來繼續扭轉輿論，沒注意到老板娘正閑庭信步地跟在她身后。

曇子把最后一瓣玫瑰花瓣折下的時候，心臟像是被玫瑰花刺扎進去那般痛不欲生，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硬生生地剖開。這一刻，她才發覺，原來養活玫瑰的不是流言，而是她那顆野蠻又貪婪的心。

她在以生命祭奠欲望。

老板娘從門口走進來，看著倒在血泊里的曇子滿意地笑了，“真是一個貪婪的人，把我的玫瑰養得真好。”

她彎下腰拾起玫瑰的枝干以及一顆被玫瑰刺切成花的心臟，將它們接在一起，竟然又是一朵新鮮的玫瑰花。

玫瑰花溢出的血順著她芊白的手，滴答滴答地落在地板上，落成一個鮮紅色的玫瑰圖騰。買花者皆入劫，以流言為引，供養欲望，葬于玫瑰。

“下一個來買玫瑰花的人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