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吳湘

龍船花花瓣細小，狀如瓜子，四片一群，結伴并肩。這樣的四四合一，數量眾多，簇擁著抱團，聚生于枝條之端。花團錦簇這個詞，我常常懷疑就是為龍船花而造。

我跟龍船花之間沒有故事，它在我日日可見的綠化道上張揚起帆，我卻是極少走近它。那一天，也許是陽光過于燦爛，我急于親近一些綠意。于是，我走向它。葉子墨綠，是有厚度的，層層疊疊，真像碧海，這樣的綠意頓時使我心生清涼之感，通體舒暢。這一刻，我愛上龍船花的葉子。

我蹲下身子，輕撫葉身，燦爛的陽光下它碧玉一般，我沉浸在它的海洋。有風過，葉子與葉子相互輕輕觸碰，像大海泛起小浪濤，我福至心靈，抬起頭——一朵紅色的龍船花經過了層層驚濤駭浪，來到我眼前。

它其實一直都在那里，只是葉子繁茂，我竟忽略了。此時，它跳出來，卻正帶給我一種視覺以及心靈上的沖擊。沖擊不大，只微微地，微微地撞了一撞。我不太記得我的初戀，我在愛情這一方面有些遲鈍，所以不能精確去形容這朵龍船花帶給我的沖擊感是不是就如初戀。但我在這一刻確實把它和我的先生重疊了。我想起一幕畫面：婚后的某個夏日，他靜靜站在院子，手里拿著剛剪下來的一枝向日葵（那是他從種子開始培育，親手種植的花），他微笑著把花遞給我。我脫口而出“君為陽，妾為葵”。此時，看這一朵龍船花，我竟像看到那一天的他。

無可否認，我總是容易被這些美好的事物打動，然后浮想聯翩。我想，這龍船花的花語應該與愛情有關，百度的結果卻只有四個字：爭先恐后。這算什么花語？

對于未知的未來，龍船花是毫無畏懼的。它們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向前向前，開放開放。在浪潮洶涌中，爭先恐后地奔赴岸邊，奔赴四季，奔赴一場人間的約定。我是不是可以這樣解讀它的花語？

倘若如此，我把它與我先生的形象貼合，就是一件毋容置疑的事了。我與先生相識于彼時青春年少的十五歲，一晃眼二十多年穿指過。那么多事都被時光流去，稀釋了模樣，卻依然記得年少的他在陽光下堅定而執著的告白：一往無前、堅持不懈是我最大的優點。那場告白的答復在十年后才姍姍來遲，才在一個夏日得到一句“君為陽，妾為葵”的應允。在那十年間，即便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他仍如一朵龍船花，爭先恐后地奔向愛情的碼頭，等一個人與他共度。慶幸他沒有放棄，慶幸我終于懂得愛，慶幸我們雖有年少無知的感傷，依然還是一直向前，奔赴人間美好。

多少年后，我希望我依然能因為一片葉子去愛一株植物，因為一朵花而感到心動；多少年后，我希望我仍記得那一朵向日葵，仍記得那一刻的悸動；多少年后，希望我和他，依然在同一艘船上，共度風雨人生；希望我和他，在愛情里，如龍船花的葉子常青，如龍船花總是結伴并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