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詹恩

家居鬧市，隔壁就是地標式的商務中心，周邊大大小小的商鋪琳瑯滿目，賣什么的都有。

一天，去商場回來經過一排排的商鋪時聽到一首非常熟悉的純音樂《故鄉原風景》，聲音不大不小正合適，讓人感受到一種難以言喻的飄渺的美。

我尋聲望去，一間小店雅致的柜臺放著一束怒放的鮮花，長長的玻璃柜臺有序地擺放著各種式樣的面包，內面有一個墊高了的吧臺，吧臺側面擺有咖啡、果凍、現榨果汁，跟我單位附近的面包店設置一樣。

我吃驚地抬頭一看——嘉＆面包店。

我認真地看店里的售貨員，沒一個認識的，倒有一個老太太蹣跚地行走在店里，引人注目。

這跟我單位附近的面包店不知道有沒有關系？我暗自揣測。

這個揣測很快就有了結論。周末，我再次經過這家面包店時，卻在這看見了我單位附近面包店的老板娘——一位年輕少婦。

少婦叫嘉，這家店是她新開的面包連鎖店，以她的名字為名。嘉知道我住在附近，便時常來我家喝茶，她丈夫也偶有一起。一來二往，她家與我家便逐漸熟稔起來。

老太太說嘉夫妻是她孫女和孫女婿。嘉是外市人，她老公是外省人，但老太太是本地人。這關系還挺有點錯綜復雜的味道。

又是周五，晚上下班趕回家已七點多。嘉約我夫妻倆去她家吃飯，去到店里嘉夫妻倆和店員們正緊張做著各式各樣的面包，老太太來來回回指點著。

都是面包，我想，這不像是請客吃飯啊。

嘉歉意地說：“本來要好好喝兩杯的，但因為下雨，學校的學生無法照常回家，我們要做些面包送過去……”

我笑笑，誰沒做過一頓接不了一頓的學生啊？我和丈夫立即動手幫忙。

雨不大，淅淅瀝瀝，卻非常寒冷，像雨又像雪。我與嘉的丈夫踩著兩輛三輪車向學校駛去。兩輛車，四個人，都是一人負責蹬車，一人負責捂一籠一籠的面包。

一路寒風細雨，我們既冷又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到達學校，把面包送到無法回家的學生手上。看到學生們狼吞虎咽，吃得津津有味，心里的暖氣冉冉升起。風仍刮著，寒氣仍滲著，但我們的心暖和著。

回到店里，老太太已經煮好一桌子菜，菜擺得講究，色香味俱全，我吃驚地看著老太太，問：“阿姨，這是你煮的？”老太太笑笑。

看著滿面疑惑的我，嘉說：“想不到吧？來，干了這一杯，我都告訴你。”

一杯酒下肚，嘉緩緩給我們講起來：

我老家在粵西北，是一個少數民族鄉，離這有四百多公里。小學高年級的時候跟務工的父親來這里讀書，那是一所九年制學校，小學生住校的較少。那時離開了熟悉的家鄉，離開了疼我的媽媽，瘦瘦弱弱的我就如掉進了地獄。去飯堂打飯時，往往因為被插隊而遲遲才能打到飯。那時黃奶奶在學校的飯堂里做事，常常有意識地多給些飯菜，有空時，坐在我身旁噓寒問暖，給我那顆微弱的心吹了一陣又一陣暖風。

那時，感覺黃奶奶特別親切，特別和藹。她偶爾還帶我去她家住。我覺得她比我親奶奶還親。

黃奶奶每個月都做些面包免費送給住宿生吃，面包形狀新穎，有韌勁，學生可喜歡了。從小學到初中，我常常幫黃奶奶做面包，我想，我對面包情有獨鐘正因為如此。后來，我大學畢業回到這城市里謀生。知道黃奶奶丈夫過世了，女兒女婿又定居北京，便把不肯去北京的黃奶奶接過來跟我一起住。

我恍然大悟，羨慕地看著幸福的“一家子”。

“奶奶，你堅持免費送面包給學生吃應該有十幾年了吧？”嘉問黃奶奶。

黃奶奶點點頭，說：“你也不是堅持幾年了嗎？現在你母校的學生都認識你，不認識從那退休的我嘍。”

一個廚工十幾年一直堅持免費送面包給學生吃，幾乎沒間斷……我有一個很強烈的沖動，要找個記者報道此事。

但嘉“一家子”堅決拒絕了。

我頓時覺得手中的酒杯很重很重，入喉的酒更甘更滑。

嘉&面包店還經常溢出純音樂，嘉&面包店的面包仍不斷變換著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