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馬曉煒

那年，我摸爬滾打在激情似火的軍營。

父親打電話說，母親隨鄰居去江南采茶半月有余了。聽了父親的話，我詫異得緊握著聽筒怔住了。母親從沒出過遠門，這次背井離鄉外出打工，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好在母親的采茶地，距我部隊不遠，我決定周末前去探望，畢竟一年多沒見到母親了，甚是想念。

那天早上，我掩飾不住激動喜悅的心情，乘公交轉中巴坐摩的，臨近中午，終于抵達母親所在的茶場，整個人仿佛陷進了綠色海洋。一叢叢深綠色的茶樹猶如山中精靈，盡情舒展枝葉，生機勃發，綠意盎然；一陣陣煦風拂過，清新茶香，撲面而來，滿是春天的氣息；一個個頭戴遮陽花帽，斜背橢圓竹簍的采茶女，雙手起舞，上下翻飛……望著依著山勢蜿蜒而上的茶田里“并手摘芳煙”的采茶女，我難以分辨出母親的身影。

后來在茶場老板喊山似的呼喊下，母親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出了茶田。我疾步上前迎候，發現瘦弱的母親，變得愈加消瘦，臉被風吹日曬變了模樣不說，連手指手掌也被茶葉染成黃黑色，茶樹粗硬的枝條勒出的道道傷痕，清晰可見。那一刻，我心痛不已，眼淚奪眶而出。

母親拍打著身上的草屑枯枝，寬慰地說，距離麥收還有些時日，在家閑著身子骨膩歪，出門采茶，還能補貼家用……

而當走進母親居住的簡易宿舍，我越發感到在外打工的艱辛與不易。為了多采些茶葉，增加收入，母親每天晨光熹微時便出去采茶，直到披星戴月才回來，那一片片鮮嫩的葉子上，不知承載了母親與采茶女們多少辛勞和汗水。

原本想多陪伴母親一會兒，可兩小時不到，她便不時催促我趕早兒回，說晚了趕路不安全。

于是，我依依不舍與母親告別，臨別時，母親給我塞了包茶葉，說是新采的，茶場發給員工的福利，沒工夫喝，囑咐我帶回去與戰友分享。就這樣，我離開了茶場，走出很遠，依稀看見母親站在春風里不停地張望。

回到部隊，我迫不及待地用母親的茶葉泡了一杯茶，溫度適宜的水沖下去，茶葉起伏翻轉，舒身展體。完全舒展開來的茶葉，鮮活得如枝頭再生，春色蕩漾。茶湯色澤淡雅純凈，茶香濃郁渾厚，美美抿上一口，頓覺神清氣爽，妙不可言。戰友們品嘗后，也贊不絕口，說是好茶。聽著我心里美滋滋的，因為那茶香中彌漫的滿是“媽媽的味道”。

過了谷雨，母親結束采茶，返回了老家，此后由于身體原因，母親再也沒外出打工了，只是每到春暖花開時，還會念起那片茶場。

“詩寫梅花月，茶煎谷雨春。”又是一年采茶季，我不禁想起母親采茶的往事，想到正在忙碌著的采茶女，她們亦如當年的母親，用勤勞的雙手，采摘春天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