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劉峰

毛毛細雨，一連下了好幾天，天一放晴，煙斂云收，一個清朗的世界。空氣里，有青草的味道，有泥土的清香，還有菌子的氣息。

采菌子，要趁早，不然就要老了。村前有河，村后有坡，都愛長菌子，但比較起來，河灘的菌子更嫩、更鮮。雨后，到處都是濕漉漉的，人在河灘走，會留下兩串深青色的腳印，快樂的心情，一如歌謠里拾菌子的小姑娘。

“撲棱棱——”走著走著，驚起一只鵪鶉，母親說：“附近準有不少的菌子。瞧！這片草多茂盛，里面準藏有小寶寶的窩。”

果不其然，在一叢茂盛的草里，我倆發現了一個精致的鳥窩，五只毛茸茸的小家伙擠在一起，蠕動不已，用無辜的清澈的小眼睛望著我們，一點也不怕人。

“你瞧，鵪鶉之所以會選擇這里，只因這是一片洄水灘，為腐殖土，又常年堆積，蟲子喜歡，菌子肯定也不少。”她說完，安排我去另一頭找。

腳踩在松軟的腐殖土上，如在云中。風吹草灘，猶如綠色的閃電，從這一邊一下子滾到那一邊。果然，走著走著，當一陣風吹過，草兒低下頭，我看見一大圈白菌子，仿佛童話王國里的光頭小人兒，憨態可掬，惹人愛憐。

“媽——快來，這兒的菌子真多！”我興奮地喊道。母親聽見了，向這邊快步走來，“撲棱棱——”又驚起了一只鵪鶉，它像一團灰影，在空中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落向了那個鳥窩。看來，這一只與另一只是伉儷。

卸下筐，我開始拾菌子。母親告訴我，這是草菇，是草叢里長出的珍品。初長出的菌子，鮮香極了，捊在手心，嫩滑滑的，乳白的汁液很粘手。大自然真是神奇，一夜雨，竟長出了這么一大圈菌子。

采著采著，我又發現了一個秘密：草叢里，除了白菌子，還長著紅的、綠的、黃的菌子。正準備采摘，母親一眼瞧見了，快步走了過來，將它們仔細觀察了一番，馬上制止我：“不要被它們的外表所迷惑，這些是毒菌子！”

她教我辨識，這些菌子中央突起，菌傘有斑點，表面要么呈絲狀，要么有鱗片，一定要當心。接下來，她教育我：有些外表美麗的東西不一定實用，做人也是一樣，樸實無華才是真正的美，讀書做人也是這個道理。一番話，讓我明白了許多道理。

回到家，將菌子洗凈，稍微濾干，當鍋里菜籽油冒煙后，“嗤啦——”將菌子倒入，頃刻，誘人的香氣在灶房里彌散開來。待翻炒片刻，添入小半鍋水慢火煮，大約五分鐘，潑上一碗蛋花，僅添入鹽與蔥花，再加入一匙豬油，無須其他佐料，保持其純正味道，就是一道絕佳的春日美食。

當一大缽菌子蛋花湯端上桌，母親用勺子給家里每一人盛上一碗，一陣“咕嚕咕嚕”聲過后，立即傳來了一片嘖嘖贊嘆：“真鮮，真香，太好喝了。”

喝了湯，又開始食菌子，輕輕咬一口，大自然的清香霎時襲上舌尖，又鮮嫩又爽滑，讓人不想一口囫圇吞下，而是讓其慢慢在嘴里融化，讓美味停留久一點。

一時食用不完的草菇，經晾干后，就成了輕如刨花的干菌子。嘴饞了，用溫水一發，就可以下鍋，吃在嘴里，依然是春天的味道、雨后的氣息。

春天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