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丕立

“天上一個月亮，水里一個月亮，天上的月亮在水里，水里的月亮在天上。”唱這首歌時，我還是一個不諳世事的頑童，和小伙伴們在門前的泥坪里跳皮筋。收音機里傳來的歌聲一遍遍灌進我的鼓膜，沒幾個回合我便耳熟能唱。但那個時候，我并未理解歌詞中的意思。等到有感情地吟唱那首歌是在多年之后，我發覺有一輪昏黃的月亮長進我心里，成為那段生活的代名詞。

我遠離家鄉，遠離親人，一個人在外打拼。一個月光灑滿大街小巷的夜晚，我剛完成一天的工作孤獨地走在月光下，遠遠地我望見前路橘黃色粉塵樣的月光在空中舞動，不禁抬頭望一眼天上，那輪滿月圓圓的像只淡黃色的瓷盤子，扣在黛藍色的天幕上。天地岑寂，萬籟俱靜，“嗖”一下，往昔生活的片斷像一尾箭羽射中我心房，淡淡的酸楚和哀愁像海水一樣漫延開來，潛藏在我心中的那輪明月仿佛一下從暗室中顯影，明晃晃出現在我心里，月光下的景色和人物全動起來，好熟悉的一幕幕啊。

那時我還是一個小孩，我們在泥地曬場玩游戲，老鷹捉小雞、沖火線、跳房子、過家家……淡黃的月色把所有的人染得橙黃一片，如夢似幻，我沉浸在游戲的快樂中，特別希望月光更亮一些，這樣我就可以看得更真切，玩得更盡興。偶爾，夜風中會送來炒花生、炒蠶豆、炒南瓜子的香味兒，我們爭先恐后朝香味奔去。

盛炒貨的母親給自家孩子裝滿兜花生、蠶豆和瓜子，也會給鄰居家孩子抓一把放到他（她）的衣袋里，我們滿意而去。坐在草堆邊，我們一邊吃東西，一邊數天上的星星。星星密密麻麻掛滿天幕，似乎是神仙在一張無垠的黛青色紙張上點上的小數點，我們還說神仙真厲害，點石成金，點顆小數點立馬放出白亮的光來。大家說說笑笑，忽然就說起長大的話題，都希望自己快點長大。因為長大后，我們就可以出去看世界了。世界什么樣呢？世界一定是新奇的，并且有著無限的美妙遇見。

常常浮想聯翩之際，便傳來各家母親喚我們回去睡覺的聲音，我們一抬頭，月已西移，轉頭一看，明月半墻，此時已近午夜，我們依依不舍望一眼無邊無垠的月光，走入昏暗的室內。

我正想著兒時往事，不知不覺來到自家小區門前，掃臉進小區。進單元樓電梯前，我意猶未盡望一眼月亮，突然感覺它并非高高地掛在天上，而是長在自己心里。這奇怪的感覺讓我有片刻猶疑，隨即便明白過來。月光見證我，陪伴我度過了許多難忘的時光，在我心中，它更像一位故人，有溫度，有知覺，有與我同喜同悲患難與共的親切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