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臘的哲學家赫拉克里特曾說：“人無法兩次踏入相同的河流。無論你伸腳縮腳的速度有多快，因為河水已經移動，而你的腳也已經不同了。”是的，恒常變化正是大自然最基本的特征。事物在改變，在流動，在時間的河床上留下每個時刻獨特的印痕。縱然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也沒有哪一股水流能沖刷出相同的痕跡。

“天空中沒有翅膀的痕跡，但是鳥已飛過。”這是泰戈爾的詩句。誠然，許多事物來去匆匆，未經覺察就被歲月的塵埃掩埋，抑或湮滅在時光深處，無聲無息。然而，生活中的我們卻常常與當下的風花雪月、春夏秋冬擦肩而過，未曾留意云，任時間擦去屈辱與驚喜，憑歷史風干飲食與詩經。鳥兒芬芳的羽毛曾多次從你面前飄落，你卻絲毫沒有留意到它輕盈雋逸的形影。

我也曾愛窺探痕跡背后的歷史，像破譯羊皮寶卷般小心翼翼地在神話傳說與考古發現中探索，揣測人類起源的秘密；也曾懷著好奇而隱秘的心情，從文字與圖像里勾畫埃及艷后克麗奧佩特拉七世曼妙絕倫的身影。這些痕跡的發現總是使人驚喜，甚至如此地令人著迷。

我也曾無情地毀掉一些辛苦保留的，關于時間與記憶的證據。我以為過去的作業與試卷是繁雜的、無用的；我以為小時候的文章是幼稚的、可笑的；我以為辛苦收集來的心愛的鸚鵡的羽毛是令人哀傷的、難過的……我想，把那些自己感到屈辱的、錯誤的記錄一一銷毀，也許就能擁有一個全新的自己。我處理掉那些痕跡，以為通過了迎接未來的儀式。后來我想要回憶，想要觸摸以前經歷的歡聲笑語，卻發現已經失去了載體，只能獨自在貧瘠的記憶里摸索、巡查，而后追悔莫及。就像一首歌曲所吟唱的那樣：“無奈的，失去的，都是美景。”原來那些迫不及待地要清理掉的痕跡，竟是漫漫長路里你曾走過的少量珍貴的憑依。

雁過留聲，人過留名。大海的波濤看似瞬息萬變，卻依舊在我們及目可見的岸邊礁石上留下了沖刷的斑痕。我認為，人生在世，總要留下些什么，或證明自己曾苦痛過、輝煌過；或記錄自己曾走過的橋，看過的雨。我們總要留下一些痕跡，訴說若干年前，我曾來過。

總有一些等待訴說的痕跡就埋伏在我們身旁，期候著你的聆聽；總有一些未經發掘的寶藏就潛伏在我們腳邊，靜待著你來開啟。也許是一朵花，或許是一粒沙。你可千萬千萬不要錯過，因為風信子開落的蒙蒙雨天，公路上的一只蝸牛很可能就攜帶著春的格言。

作者：刁苑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