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多年前的場景記憶了，至今在我的腦海里仍記憶猶新。一次我和幾位民間文藝家前往我的家鄉東源錫場立溪鄉村采風，采訪家鄉的民間藝人，收集家鄉的民間藝術和風土習俗的人文故事。

我的家鄉錫場有許多豐富的客家山歌，老家人世世代代用山歌教育自己的后代，用山歌揚善罵惡，用山歌贊美客家精神。

一天晚上，我們幾個民間文藝家在鄉里一位負責宣傳文化工作的干部引領下，來到離村不遠處山里的一座木橋中。這座木橋不是很長也不是很寬，橋下面不是河，而是兩山峽谷中的一條山溪，橋兩端都建有一座木質的風雨亭。

天溫柔地拉下了夜幕，圓圓的月亮露出了山巔。我們剛到橋邊時，看見橋兩邊的風雨亭里，各坐著幾位青年，橋這邊幾位全是姑娘，而那邊全是小伙子。引領我們來的宣傳文化干部介紹說：“習慣了，每當夏夜十五月圓時，這橋上就會擁出一幫小伙子來，而橋那邊也會迎來一群花朵般的姑娘，于是，小橋上就熱鬧起來了。”

我們在離橋不遠的地方就地而坐，等待著橋兩邊青年男女的互動。

一會兒，橋這邊的小伙子向著橋那邊的姑娘發話了：“哎，妹子，唱個歌吧！”

“唱什么歌？”橋那邊響著姑娘甜甜的回音。

一個坐在橋欄墩的小伙子叫道：“就唱個《十想》山歌吧！”

“對呀，唱個《十想》吧！”小伙子們笑著一齊起哄，接著齊聲唱了起來：“一想阿妹生得靚，好似山花石中生，白白嫩嫩身材好，阿哥戀妹心中甜。二想阿妹結成婚，白頭到老住山中，生男育女傳后代，相親相愛樂融融……”

小伙子的歌聲越唱越響，響徹山徑。橋那邊發出一陣陣嘻嘻的聲音，笑得好害羞。小伙子的《十想》山歌剛唱完，一個小伙子站了出來怪聲怪氣地向橋那邊的姑娘喊著：“你們的心夜夜想不想呀？”話音剛落，小伙子們鼓掌齊聲喝彩。

“鬼才想呢，倒是你們夜夜在發夢吧！”一個大膽的姑娘大聲回嘴反舌。

“哎，《十想》這怪難聽的山歌就不唱了。”一位小伙子站在橋上對那邊的姑娘叫喊：“今晚月亮多圓多亮呀，我們就唱首《月亮代表我的心》吧！”

“好呀，我們一起唱！”一個挺秀氣的姑娘回應。于是，橋兩邊的小伙子、姑娘們紛紛走到橋中間，各站在一邊唱了起來：“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我的情也真，我的愛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悠揚深情的歌聲響了起來，小伙子、姑娘們全都陶醉在歌聲中。

一曲唱罷，緊接著一位小伙子唱：“錫場是個好地方，高山打鼓聲遠揚；山清水秀生態美，景色誘人似天堂。”

一位姑娘也大聲唱道：“山歌越唱越大聲，家鄉變化日日靚；全靠黨的政策好，山村建成小山城。”

“今天過著好時年，雨露滋潤百花鮮，勤勞換來開心日，幸福生活笑連連。”一首首唱錫場好的山歌十分動聽，我感受到故鄉的山歌格外親。

月亮升得好高，給山村灑下一片銀輝，山村景色在月色下、在歌聲中也仿佛更美、更清新了，山水間漫出了一股純潔的新意。

此時，橋上的小伙子、姑娘們也似乎沉淀了什么，他們的歌聲持續回蕩在夜色中，回蕩在每一個人的心中，歌聲傳得山中回聲四起，小伙子、姑娘們笑逐顏開。橋下的流水在月光中流淌，那腐爛、發霉的落葉隨水漂去，漂得遠遠的……

作者：張煌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