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智華

又逢賞荷的好時節，周末一個人驅車趕 回老家，只為那一片魂牽夢繞的荷塘。

第二天清晨，天微亮，我來到古村。整 個村莊還在睡夢中，偶爾有幾聲狗叫。村莊 的東邊不知誰家媳婦起了個大早，屋頂的煙 囪升起了裊裊炊煙。走上那條石子小巷，我 努力學著童年時的模樣，邊走邊細數腳下自 己喜歡的石頭。石頭的菱角被歲月打磨得 格外圓滑，石頭越來越小了，中間出現了坑 坑洼洼。殘墻斑駁，斷梁碎瓦凄凄地訴說老 去的光陰。左手邊殘存的斷墻根邊上，有一 個石凳，恍惚中看見阿婆又坐在門前的石凳 上，咧著沒有門牙的嘴，瞇縫著渾濁的雙 眼。朝我招手，“阿妹、阿妹，過來吃蓮子”。 伴著舊時光里的淺吟低唱，轉過最后一個老 屋角，眼前出現一大片婆娑的荷塘。荷塘中 央有一棟古樓，屋前有一方魚塘。清澈的水 倒映著滄桑的古樓與婷婷的荷花，水底駐足 的魚兒，癡癡地守望。任誰都不愿意喧囂， 怕打破這恍如唐詩宋詞里的如畫美景。

清晨霧氣很重，潮濕的空氣中，荷塘的 腥甜氣味悄悄地跟上你的呼吸，撫摸你的肺 葉。我貪婪地深呼吸著這熟悉又陌生的氣 味。濃濃的水霧繚繞著整個荷塘，荷葉仿佛 穿上了輕紗，花兒蒙上了面巾。只有近處的 荷花可以看清它的模樣，那高聳的花蕾緊緊 地傍著肥大橢圓的荷葉。微風輕輕地拂過， 荷葉慈愛地攬著花柄，花蕾低頭羞澀回應。 整個荷塘好似一個未出閣的少女。披著輕 紗，神秘、飄渺。

太陽漸漸升起，霧氣逐漸消散。荷塘 露出了真實的面目，閉合的荷花在陽光下 慢慢地張開花瓣，一片、兩片……荷塘里很 安靜，靜得我仿佛聽見了花開的聲音。如 一曲神奇的和聲，伴著濃郁的花香。迎著 太陽的方向，我看見了綠色的錦緞上一片 粉紅。花瓣上條條紫色的紋理帶我走進了 童年的回憶中。我依稀聽見了伙伴們的驚 嘆聲，聽見了他們爭搶蓮子的嬉鬧聲。只 一會兒功夫，一片粉紅亭亭玉立。大小不 一，顏色也不盡相同，有白色的，有粉紅的， 有淺紫色的， 爭相斗艷。有的嬌羞地回眸 或低首，有的豪放地擺 弄身姿，倩影綽綽，翹 首顧盼。惹得游人流 連忘返。或駐足遠眺， 或細細觀賞其中的某一 朵，忘情時會伸手小心 翼翼地觸摸。還有的把身 子隱藏在花葉之中留下一張 張漂亮的照片，上揚著嘴角，彎 彎的眉眼溢滿濃濃的歡喜。而我酷愛 白色的花骨朵，它清純脫俗，潔白得沒有一 絲雜質。微風調皮地追逐，陣陣花香醉了 蜻蜓，醉了我。

六月的天，像小孩的臉，說變就變，朵 朵烏云頃刻間覆上了荷塘上空，不一會兒 就下起了陣雨。雨中的荷塘靜謐得有些憂 傷，墨綠色的荷葉小心翼翼地護著頭頂的 粉紅人兒。片片葉兒緊緊地挨著相互扶 持，支撐著風雨中搖曳的花柄。我也祈禱 著風小一點，雨快些停。倘若是暴風雨，雨 后的荷塘肯定會一片狼藉。幸好，夏天的 雨來得快去得也快。雨后的荷塘如同出浴 的少女，清爽而容光煥發。葉兒更綠了，花 兒也艷了。風牽起它們的小手，整個荷塘 曼舞起來，一個個粉衣綠裙的少女在水面 上翩翩起舞。葉窩中的水珠在肥大的葉片 上歡快跳躍，它是舞臺上那移動的燈光，璀 璨光亮。

朵朵荷花漫過石子小巷，穿過光陰的小 橋流水，開在了多少游子的心上？愛荷、惜 荷，最愛故鄉那開在童年時光里的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