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恩

已是晚春，門外的一排樹木嫩綠的葉子 壓著墨綠的葉子，重重疊疊；樹間高矮不一的 鮮花競相開放，姹紫嫣紅，煞是好看。我店里 雖然沒有一個顧客光臨，但外面的春景還是 讓我心情愜意。

我聽著電腦傷感的情歌，呆呆地看著那 綠樹紅花，一個瘦小的男人走進我的店門。 男人神色很差，滿面的倦容，一看就是沒有 休息好。男人眼里寫滿憂郁，一看就是心情 不佳。

我熱情地迎上去，說：“先生，買件衣服？” 男人點點頭，說：“看看。”

“買上衣，還是褲子？男的衣服在這邊。” 我笑著說。

“看看。”男人說。

男人在店里慢慢地走，慢慢地看。憑我 的經驗，男人不是買衣服，僅是打發時間看看 的。我還是熱情地說：“先生，您慢慢看。”

男人看見掛著的蘇打綠連衣裙眼中一 亮。我一看，有戲，于是上前熱情地說：“先 生，您真有眼光。這是今年剛流行的裙子，買 給夫人的吧？”

男人上前摸摸料子，退后看看款式，說： “這件多少錢？”

“這件是新上市的，是名牌。反正今天沒 生意，給您打八折，您要就給2000元吧！”

男人猶豫了一下，“我沒帶夠錢，能否給 我留下？我明天來買。我給你定金。”

我滿面笑容地答應了。

現在的生活水平提高了，雖然不會出現 青黃不接、“三窮四月”（農村俚語）的現象， 但，始終是淡季，生意始終冷清。

下午來了個女人，個子不高，身材均勻， 雖然風韻猶存，但是顯得憔悴、精神恍惚。

我把女人帶到女子衣服專柜。但女人卻 走進了男子衣服專柜，很認真地看。

我想，今天怪了，男人選女人衣服，女人 看男人衣服。

女人看中了一件T恤。

我說：“給您家先生買的吧？這件是名 牌，就是有點貴。現在是淡季，給您打個八 折，就給2000 元吧。買回給您家先生，他不 知有多高興哩！”

女人眼圈一紅。我的心一頓，心頭滿是 疑問。

“最后一次買衣服給他，貴點就貴點吧。”

我好奇地說：“怎么會最后一次買呢？”

女人藏不住心事，說：“后天，我們就要離 婚了。我想買件好點的衣服送給他……”

女人哭了。

“既然離了，為啥還買衣服給他呢？”說 完，我發覺這是我最差的一次推銷。

女人斷斷續續地說出了事情的真相。原 來男人出軌了，對方有家有兒，不可能與男人 結合，但女人不能接受如此的事實，逼著男人 離婚。男人理虧，只能滿足女人的條件。

最后女人也是因為沒帶夠錢，只交了定 金，說好明天來取。

陣陣鳥鳴吵醒了我。我推開窗，窗外的 陣陣花香撲鼻而來，沁人心脾。我心頭一喜， 從床頭躍起。

洗漱完畢，已是早上九點。

打開店門，我發現昨天那瘦小的男人已 站在門外，面向鮮花癡癡地望著。

“先生，這么早啊？”男人還是精神頹廢， 滿面倦容，落落寡歡的樣子。

“我來取衣服，”男人拿出一疊錢，說：“給 你錢，還有定金單。”

數錢后，我拿下掛著的那件蘇打綠裙 子。就在我折衣服的時候，昨天的那個女人 走了進來。

男人看見女人，眼睛一亮，瞬時眼里滿是 溫柔和歉意。

女人見到男人，滿眼的狠毒，看到我手中 的衣服，眼里的火苗似乎要噴射而出。

看到他倆的表現，我的心一愣，難道…… “先生，您的衣服是送給您夫人的吧？”我 想，這件衣服真適合面前的女人穿，就像是定 做的一樣。

“是的。”男人說。

“給狐貍精的吧？！”女人的口氣很嗆。

男人的眉毛深深一皺，滿面的痛苦。他 緩緩地說：“是送給你的。不管怎樣，我們畢 竟生活了這么多年。你提的條件，我都會答 應你的……”

女人無聲地哭了，眼淚順著面頰往下直 流。

我的心一動。我拿出昨天女人預定的T 恤，遞給男人，說：“先生，您看這件衣服適合 您穿吧？”

男人說：“我不買衣服。”

我遞過女人定金單給男人看。

男人眼圈一紅，深情地看著哭得淚人似 的女人。

我說：“圣人都有錯，誰能沒錯呢？緣分 這東西不是說來就來，說沒就沒的，凡人都要 好好珍惜來之不易的緣分。”

女人交了錢，與男人一前一后地走了。

望著門外郁郁蔥蔥的綠樹、爭奇斗艷的 鮮花，我想，生機勃勃的春天里，他們會真的 離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