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曉如

“澎湖灣，外婆的澎湖灣，有我許多的童 年幻想……”當熟悉的旋律又飄過耳際，當 門前的柿子樹又掛滿黃橙橙的柿子，我腦海 中就會浮現出外婆那慈祥的面容。

小時候，母親上山下地干活，總會把我 放在外婆家。小時候，根本沒有玩具，一堆 泥沙，一根木棍，甚至一片樹葉就可以瘋玩 一整天了。那時我的肚子特別容易餓，在農 村通常下午五六點大人還在地里干得熱火 朝天，那時的晚飯才真的叫晚飯，因為真的 很晚才吃。外婆總會在晚飯前炒飯給我們 幾個小孩子先墊肚子。外婆炒得飯可香了， 我隔著老遠都能聞到那香味，永遠飄在我的 記憶深處里。其實在那個年代哪有什么食 物，中午吃剩的飯舀出來，放點油，再拌點醬 油，然后在鍋里反復翻炒，就奇香無比了。 外婆還沒炒好，我和表弟表妹們早早就圍在 鍋前伸長脖子張望了。一起鍋，我們迅速狼 吞虎咽，一會就扒拉完了。外婆舍不得吃， 總會在旁邊扯著嗓子嚷著：慢點吃，慢點吃， 別燙著。如今再也吃不出小時候的那個味 道了，哪怕是再豐盛的山珍海味擺在眼前。

時光匆匆，我在外婆的醬油飯中長大 了，外婆卻老了。如今外婆80 多歲了，瘦小 的身子、佝僂的背、蹣跚的腳步，仿佛一陣風 就能把她吹走。外婆很勤勞，她用瘦小的身 子，為她的兒女，為她的子孫后代操勞了大 半輩子。如今，滿頭銀發、滿臉皺紋的外婆， 依然不肯停下她那操勞的腳步。每天忙著 種菜、養雞、做飯、帶孩子……用她的話說， 她就是閑不住，一閑下來就渾身不舒服，手 中有事日子忙碌才過得踏實。外婆就如她 家門前的那棵雖歷經滄桑、飽受風雨，但仍 然倔強往蒼穹生長的老柿子樹。

又隔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見她老人家了， 她在電話里反復念叨著我什么時候有空去 她家吃飯。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們都在外 面生活，給她的陪伴越來越少，老人家心里 的那份孤獨，還未老去的我們又怎能體會得 到呢？我時時都很愧疚，覺得自己為她做得 太少太少。

每次去到她那，她老人家都格外開心， 蹣跚著腳步忙前忙后，一會張羅著做飯，一 會去菜園摘她種的菜給我帶回家。我總是 勸她坐下來好好休息，干活的事情交給我們 年輕人干。她雖然嘴里樂呵呵地答應著，但 總是閑不住，她總能找到活干。

依然清清楚楚地記得那年冬天，剛成家 的我帶著老公去看望外婆。快回家，送我們 到門口時，瘦瘦的外婆站在那棵光禿禿的老 柿子樹下，牽著我們倆的手，她不再滿臉堆 笑，而是一臉嚴肅。她語重心長地對我們 說：“你們兩個人要一輩子互相扶持，和和睦 睦。”她還特別叮囑他一定要一輩子對我好， 決不能有二心。他有點意外，但隨即就信誓 旦旦地答應她了，他還一再保證地說在老人 家面前承諾過的，就一定不會違背誓言。惹 得我啼笑皆非，但心里卻是暖烘烘的，盡管 那天格外寒冷，我知道外婆是很疼愛我的， 怕我受委屈。

其實，她也有她的擔憂，這大概是每個 中國老人的共同點吧。她說她擔心過得不 好的兒女，擔心生病的兒媳，擔心不聽話的 孫子……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總是替別人 想得多，為自己想得少。所以，過好自己的 生活，老人才不會擔憂。

外婆不僅勤勞、善良，還很堅強。

有一年，外婆的雙腳風濕很嚴重，走不 了路，本來就很瘦的她，現在更瘦得讓人心 疼，醫生給她打針的時候，見不到肉，怕打到 她的骨頭，只好一手扯起她的皮來打針。那 時雖然她不能走路，但是她很堅強，她執意 不讓我們扶，自己拄著拐杖一步一步走。望 著她那瘦弱的身影，一瘸一拐地艱難前行， 我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卻不敢讓她看 見。堅強的外婆，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終 于站起來了，多么慶幸！我想，是老天爺照 顧堅強、善良的外婆。外婆就如那棵門前的 老柿子樹，從不害怕暴風雨的襲擊。

我親愛的外婆，愿您健康長壽。此刻， 我又好想飛到您的身邊，跟您說說心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