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城雪

元宵一過，春耕就開始了。當然，春耕的起始時間并沒有絕對的標準，這得看農人的勤懶情況。如果勤快，過完大年初三就可以下田干活了。這時田里的水沁人骨髓，大部分農人并不會下田，而是做一些前期工作。比如上山鋤草皮、燒火灰，或者在家準備糞肥。比起化肥，淳樸的農人們更相信火灰和糞肥。

一般的春耕始于春分左右，這是開犁的好時機。農村的冬天，大多犁耙入庫，馬放南山。冬日空曠的田野適合放牛，被牛踩了一個冬天的稻田，曾經松軟的泥巴已經變得硬實。作田的一道工序就是犁田。犁田，少不得要一位開犁師傅，不過那是大戶人家的事情，對于普通的老百姓來說，自家的男人就是開犁師傅。在農村，要是哪個男人不會犁田，是會被大家笑話的。犁田的活兒并不輕松，從大家把犁田師傅稱為“水牯”就可見一斑。

吃罷早飯，犁田的男人們就會扛著一彎油光透亮的杉木老犁，趕著一頭大水牛，不緊不慢地來到秧田邊。早春的秧田水是寒冷的，男人們大多會抽一支煙，喝一口烈酒，再烤一陣稻火，驅趕了身上的寒氣后，才卷起褲腿，“嘩”地一聲，將牛趕進水田里。一個彎木牛箍已經套在牛背上，男人退到犁后，一手握住犁把，稍微抬起，將犁頭使勁插入泥里。再一手挽住牛繩并握緊牛鞭，隨即抬起右手在空中一抖，“啪”地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只見前面的水牛長背一弓，肩頭一挺，把兩根拉繩繃得筆直，撒開四條腿朝前拉去。

犁田的男人緊緊地跟在后面，他緊握著光滑的犁把，往下摁的力度均勻，使犁頭入泥的深淺保持一致，否則犁頭一深，將老土翻起，而犁淺了，又達不到犁田的目的。犁田的男人將秧田當成了戰場，自己就是指揮若定的將軍，水牛則是戰斗的士兵。犁到盡頭后，犁田男人“啊”一聲，一扯繩子，牛會根據力度的大小和方向選擇調頭，然后“嘩啦啦”地又從另一面犁去。不到半天的工夫，熟練的犁田人就可以將一丘田犁好。

經過初次犁過的水田，泥巴被水浸泡三五天后，男人又會掮過來一個鐵耙，開始第二道工序：耙田。耙田和犁田差不多，都需要牛在前面使力。耙過后的泥已經松軟了，這時還需要用到一種工具：蒲滾。蒲滾是木制的，從外形上酷似鐵耙，只是木板框中多裝了一個帶木片的長條圓形滾軸。犁田的男人套上牛拉動蒲滾時，人站在木框上壓著，圓軸在泥水里滾動，由上面的木片將泥攪成泥漿。經蒲滾打過一遍之后，整丘水田就會亮堂得像一面明鏡，等到水清泥沉，就可以踩溝分壟，撒播秧谷了。

秧谷是極其寶貝的，不能冷著，否則不發芽；不能捂到，否則也長不好。冷好辦，可以蓋一層薄膜，起到保溫的效果。至于不被捂到，農人們也有自己的辦法，他們從山里砍來竹子，削成一根根一指寬、一米五長的竹片，竹片的兩端插在稻田的泥巴里，裸露在秧田上空的就是一個個半圓，薄膜覆蓋其上，薄膜的邊緣則埋在泥巴里，再留下一處小口子，就解決了秧谷被捂到的問題。

春耕是繁忙的，后面還有插秧、施肥、除草、除蟲、收割等諸多繁雜的工序。如果年成不好，還需要防洪抗旱，那會增加更多的工作量。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可勤勞的農人們總是一年又一年、不厭其煩地在田間勞作。我知道，他們在辛勤中寫意著春耕，在春耕中寫意著中華民族上下五千年的農耕文化。

又是一年春耕時，老家的田野里想必又是一番熱火朝天的春耕景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