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漪送落花，春光已漸老。春姑娘給春和景明的春季留下了一個淺淺回眸，便莞爾輕盈地走了，舉眉間，綠蔭葳蕤的夏天已悄悄來到，鄉間山林村路邊，處處是：一季芳菲盡，又見紅桑棗（桑棗即桑葚，老家叫桑棗）。“紛紛紅塵已成塵，布谷聲中夏令新。夾路桑麻行不盡，始知身是太平人。”陸游這首《初夏》絕句，是對初夏最恰當不過的寫照。初夏某一個休息日，我帶著孫子回到了老家，剛走進村口，路邊的山地里有幾棵桑樹上綴滿了桑葚，紅紫相間，個個潤澤欲滴，纏住了我和孫子的眼眸，我告訴孫子這是桑葚，并摘下幾個塞到孫子嘴里，孫子邊吃邊嚷道：“甜甜的，真好吃！”

湛藍碧空，白云朵朵，在悠閑地散步，樹上雀鳥，嘰嘰喳喳，在窺視著桑棗，仿佛互相傳遞著情話，款款夏風，陣陣拂面，卷起了我的衣角，也卷起了我的悠揚思緒，特有而甘怡的桑棗果味，將我的心緒拉回了孩童吃桑棗時的記憶里……

小時候，我們沒有見過蘋果、香蕉之類的水果，桃梨也只有少數長在房前屋后，于是，桑棗就成了我們那年代最好的野果。由于那時隔壁隊里推廣養蠶，在山地、丘陵、溝渠邊等地方都栽了不少桑樹，我們每天放學后，一邊打豬草一邊摘桑棗吃，那難以忘懷的情景，依然清晰。

為了養蠶栽的桑樹都不高，我們小孩都能隨手可觸，桑樹枝椏綠葉中，密密麻麻地綴滿著五顏六色的桑棗，青色的、青綠的、黃白的、粉紅的、紅紫的、紫黑的，相互點綴，相互媲美，恰似一串串色彩斑斕的彩燈懸掛著，夏風徐徐，那些熟透的桑棗經不住搖晃，常常像陣雨一樣灑落一地，甚是可惜，地上青草叢中墜落的紫黑色桑棗，似一枚枚紫褐色瑪瑙，散發著幽幽的光澤。

落在地上的桑棗我們也不敢拾，怕蟻叮蛇咬過吃著會中毒（這是大人告之的），我們都是挑最熟最好的摘，從一棵樹再轉到另一棵，只見一個個吃得滿口紫紅色，口唇臉上也都渾滿了，就像唱戲化了妝的大花臉，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互相取樂，笑語飛揚。

“桑舍幽幽掩碧叢，清風小徑露芳容。參差紅紫熟方好，一縷清甜心底溶。”是的，桑棗酸酸的，甜甜的，我們隨手摘下從來也不洗，就狼吞虎咽地吃起來，還帶有葉綠的青澀和陽光的暖意，同時還帶有泥土氣息的清涼，我們只感到爽口，津津有味，有時吃著撐著直打飽嗝還要吃，還要裝滿衣袋帶回家，哪怕手上衣上染色也不在意。

桑樹全身都是寶。桑木細膩堅硬，紋路美觀，是一種上好的家具用材；桑皮及果干均可入藥；桑棗是立饑解乏的水果，更是健身抗病、護膚美容的養生佳品；桑棗還可以釀酒，歷史名酒——桑落酒就具有酒質晶瑩透明，酒味芳香襲人，風味獨特，讓人回味醇香。不僅使歷代皇家君臣所喜愛，也讓無數酒徒詩人所信賴，白居易就曾題詩贊道：“柳枝漫蹋試雙袖，桑落初香嘗一杯。”

相見無雜言，但道桑麻長。關于這些桑事有關的知識，也是我長大后方才知道的，至于桑葚我己是多年未見，今兒無意偶遇于故鄉的村口，感到特別親切、溫馨、愜意。

又是桑葚紅紫時，重溫家鄉孩童事，物是人非思當年，棗甜情深惹我癡。有道是：“黃栗留鳴桑葚美，紫櫻桃熟麥風涼。朱輪昔愧王遺愛，白首重來似故鄉。”此時老家桑葚美景，令我遐思不羈，久久不愿離去。

作者：夏仁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