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

（一）晨會

晨間忽地聽到一聲長鳴

然后是一連串的咯咯笑聲

我醒來天色還是暗的

但它們已開起了晨會

大概也是在討論它們還能在這里多久

在剩下的時光如何不留遺憾

在離去的那天如何不低下高昂的頭

（二）養在山上的雞

這是一只從小被養在山上的雞

不能飛翔但腿骨硬朗

從塘的這邊躍到那邊是它很喜歡的游戲

最喜歡的是爬上高高的樹丫

再撲哧著翅膀飛下來

就好像它本來就會飛翔

你如果想要抓它

不能用食物誘惑不能徒手前往

你須得帶上網或獵槍

就如你要捕一只兇猛的鷹

（三）夢

走出門來曙光初現

爺爺打掃著院子的落葉以及雞糞

旺財跟著他身后轉來轉去

偶爾一聲吠

一群雞在院子里奔騰

它們激情起舞有節奏地歌唱

誰還在夢中誰還在冥想都醒來吧

于是我醒來還在被窩

（四）味道

這里有熟悉的雞糞味

也許還有昨日旺財拉的那一泡

但你已不會再皺起眉頭

你只是欣喜

這才是家鄉的味道

從前所嫌棄的都成為了今日最懷念的

（五）一夜未眠

一只雞冷眼地盯著這個人畜漸醒的村莊

它想沒有誰起得比它早

能及得上它的勤勞

它不知道

昨夜里老頭已磨好了刀

雖然關上燈但一夜未眠

只要兒子歸家的電話響起

刀就要和那只雞作最后的吻別

（六）不夜城

這是個不夜的城市

哪里還有聞雞起舞

一切昏昏欲睡

等一只雞鳴叫

（七）雄雞

一只雄雞屹立東方

它身軀肥大算一算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

有人悲呼俱往矣雄雞已老

它冷笑一跺腳

何懼昨日衰老今還造中國夢

被前人心血染紅過的雞冠哪會有褪色

今人的夢想才剛剛要豐滿它的羽翼

揚一揚尾羽也能扇起一場風暴

老樹下

云在天空變幻著各種姿態，

影子在地上搖曳，

也許是追著風，也許是逐著光。

孩子在老樹下與影子玩游戲，

一只小蟲子不知從樹的哪片葉子掉下來，

驚走了兩個孩子，又成為某個孩子的玩物。

一個老人在老樹下的搖椅里昏昏欲睡，

斑駁的光影與他融為一體，悠悠晃著。

一個婦人坐在樹下的長椅，

光透過縫隙落下在她隆起的腹部。

黑暗中有人支起耳朵，聆聽落葉與風的對話，

聆聽樹與光的密語。

夏天的圣誕樹

夏天的圣誕樹

長滿星星

媽媽把它藏在冰箱里

偷偷伸手摘下一顆

很絢麗、很璀璨

咬上一口

“咯”

我聽見牙齒哭泣的聲音

那個不為人知的故事

世人并不知道

在那個不為人知的角落

曾有種子開成了花

貧瘠不堪的時光

和他敗得過快

故事開篇就戛然而止

最初什么都沒什么

到滄海桑田

花開滿目

你騎一匹馬

摘花、換酒、狂笑

經過

那天也許有一場風

也許還有雨

馬脖上被誰掛了鈴鐺

你分不清風聲、雨聲、鈴鐺聲

也許還有馬嘶聲

就如你總也記不起一個

完整的結局

秋日，一棵藤

秋日，

一棵藤上，長出了四季。

一節黝黑。根藤深入土地，你以為那生

命即將枯竭。

它只是想沉淀一場秋事，在冬日也不懼

寒霜。

一節枯黃。葉子蜷縮著，等著風來，

把那些經歷過的往事以及往日的蓬勃

笑鬧一筆勾銷。

一節青黃不接。這色彩，卻不受四時

裹挾，

蕭瑟中吐露明朗，哪管春生冬至，淡然

與時光對酌。

一節猛地探出頭來，嫩綠如春。

它身子扭曲著，一直向前，向前；

纏著誰也要向上，向上。

冬至

這一天，白晝短暫得如同生命，

而黑夜漫長，思家人的念想

哪里有盡頭？

南方的冬至日吹起了南風。

在濕潤的空氣中模糊了的眼睛，

盈著一湖思念，

在這個好像不會過去的夜晚，

陪著月亮深深失眠。

一場雨的記錄

一場磅礴大雨之后，陽光猛烈。

濕漉漉的公路瞬間干燥，

蒸發的速度之快令人嘆為觀止。仿佛一

場雨只是幻象。

然而太陽也想假裝未曾來過這世間，

風雷雨電于是同時降臨，

送來這一場城市的喧鬧。

一個故事的變幻如同這場雨。

瞬間發生，瞬間結束，

似來過，又不曾。

那些寫過的故事

起初寫的故事，很長。

百轉千回，曲折離奇。

結局一定是有一點懸念，有一定的反轉，

不然，稱不上傳奇，至少不夠精彩。

后來寫的故事，很短。

簡潔有力，精而又精，

結局也可以沒有結局。

開始明白，簡單也是一種人生。

開始明白，再曲折的人生也不外乎三個階段：

出生，成長，死亡。

而故事無論長短，也不過是其中穿插的

愛與不愛。

深山紅楓

不經意間抬頭

一株紅色的楓樹

點綴在墨綠色的植被中間

就像一束火苗

瞬間燃燒了我

遠處的山、剛剛遇見的紅花

都變得模糊

暗暗沉沉的天幕下

有什么正清晰地涌來

我以為這個城市不會有紅楓

因為不知道有這樣的深山

有這樣的寒冷

正如我以為這個城市不會有蕭條的涼秋

因為看不到掩藏在碧綠深處的枯枝敗葉

正如我以為父母永遠不會有老去的一天

因為從未敢去承認他們臉上的紋路越來越深

如這個城市的美麗隱忍在鄉村

如楓葉的熱情只燃燒在深山

老人的愛深深藏在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