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湘

記憶中，媽媽的皮膚是白里透紅，粉嫩粉嫩的，而手也是又白又嫩，讓身為女兒的我自慚形穢，羨慕不已。

從前總是聽她嫌棄我的手，說一個女孩子的手又短又瘦又干癟的，像極了“阿婆手”(意思是老婆婆的手才這樣)。我那時還未婚，確實人是又瘦又矮，嗯，也有點干癟。所以在我看來，人長這樣有雙這樣的手也是理所當然的，只怪自己既沒遺傳到媽媽的好相貌，也沒有遺傳到好皮膚。

卻不知，媽媽這般地“嫌棄”我的手只是恨鐵不成鋼。她為了幫少女時期的我調理身體，煞費苦心，苦練食療大法，把自己練成一個堪稱“大師級”的食療師，只差拿本證書了。但我由于已經把瘦弱干癟歸到先天遺傳的因素里，反而放棄了對于自己身體的管理。于是一直死活不長肉地長到28歲。

28歲那年，我也成為了一個媽媽。因為孩子，我得以涅槃重生，終于開始再度成長。這成長是橫向的，但足以讓我媽欣慰，她看著我的手的眼里也帶了點滿意。那時，她為剛出生的寶寶洗澡，動作熟斂。那輕柔為孩子按摩的雙手依然比我的雙手要白嫩……

時至今日，我的第二個寶寶也已經誕生十二天。這一次，媽媽沒有再為寶寶洗澡，更不曾說按摩。我內心隱隱不滿，直到聽家婆對我說了那句話。家婆為寶寶洗澡完，對我說：“湘，你來給她按摩、穿衣吧，我手糙，怕弄到她。”

“我手很糙，現在都不敢摸寶寶。”媽媽也說過這句話。

只是，我都未放進心里。

我看向家婆的手。家婆也是皮膚極好的，即便是現在的年紀，膚色與氣色也比下去了一大片同齡人。但我未曾認真留意過她的手。家婆的手很白，縱橫交錯的紋路很明顯，我沒敢伸手去摸。這些日子以來，因為我坐月子，她連續殺雞洗衣做雜務，基本也是沒怎么歇息。我能想象那雙手定然嫩不到哪里去。

媽媽的手呢？現在是什么樣？

原來時光一晃，又是八九年過去了。歲月雖不敗美人，卻依然留下痕跡。再白嫩的雙手，經過長年累月的家務活，也不能避免變得粗糙。即便現在有護手霜，也有了手套等各種能護手的工具，也來不及還她們一雙嬌嫩的手。

媽媽又過來看寶寶，依舊沒有撫摸她。只是伸了伸手，輕輕放在寶寶臉上，探了探就收回去了。

那只手收回去的時候輕輕刮過我，澀澀的觸感。果然不再是記憶中白白嫩嫩的樣子。

“天氣涼，手要多用護手霜。”我幾乎是脫口而出。眼前的媽媽跟記憶中很多年前，總是念叨著“天氣冷，要保暖，手才不會裂不會干。本來就是阿婆手，更要注意……”的媽媽重疊在一起。

當我的手終于變得比較柔嫩有肉，媽媽的手卻已經開始走向“阿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