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吳湘

我在看一組相片：《饒平縣清晨》，肇慶的王耀曦老師一大早在潮州市饒平縣縣城拍的。看著照片，再親身在這個小縣城看看，一些感觸油然而生。

饒平的時光，像是慢了半拍。十多年前，我家鄉市區的景象被搬到這里演繹，從一個清晨開始播放。

遠處有三三兩兩的小舟，靜靜停泊在晨早的靄光里，一艘悄然離開岸，走進茫茫江河。

近處，沿著江邊，河堤臺階上七八個母親在洗衣。水桶在她們身后的上一級臺階并列著。還未洗的衣服零散地堆放在桶邊，像一個個等待跳進河里游泳的孩子，期待母親下一個呼喊的名字就是它。在那些母親的身前，除了徐徐流動的水，還有攤開的洗衣墊。是了，這就有了不同。在我的家鄉，十多年前，女人們用的是搓衣板。

木質的搓衣板上全是鋸齒，是要把衣服上的灰塵跟臟東西都咬掉的。只是咬著咬著，就老了；咬著咬著，齒磨滑了；咬著咬著，人們再不需要它了。再不用洗衣的老母親雙手用上護手霜，那些在河水里長出來的，像波紋一樣的皺褶，就仿佛深深沉到了水底。再也波瀾不驚。

堤岸上的石椅，一位看著瘦弱精干已有了不少白發的阿叔坐著拉伸腿腳。他保持這個動作很久了。他的眼睛凝視著江面，也許是看著橋，也許是看著江對面哪戶人家，也許是看著微波蕩漾的江里的倒影，也許只是純粹出了神。我懷疑他忘了自己在做拉伸，這一刻他應該是思考者。他不動如山，水載不走風載不走，他會在此處終老，然后被時光載走。

理發社、賣竹制品的小店、殘舊的老屋、斑駁的墻體，喧鬧但人并不算多的小市場，一條狹隘的巷子通往未知的地方。在一個小角落里，蘆薈織了厚厚的灰塵外套，從一個嬰孩默默長成今日的老者。它的子孫們擁擠在一起，繼續織著灰塵，織著對外面世界的幻想，不安分地無奈著。那些老房子的門戶，緊閉，不知何時會再被推開。一些屋頂已經按捺不住寂寞，落了一片一片的瓦，落了一角的磚和泥，從自身打開一個門，迎接天空和新世界。

塵土飛揚的大道，是基礎設施的新建設。大樓后的池塘，卻仍沉淀著該有以及不該有的事物。池塘比人還要糾結，既向往新水的注入，又擔心泥沼的不融合。人可沒有好猶豫的，腳步堅定，跟著黨走，向前便是。后起有后起的路子，在多方印證過的路之后，它可以有更清晰的未來。我們在期冀它的騰飛與發展的同時，多少又想起一些故事故人來。從斑駁的墻體去一趟舊時光再返回，才知道歲月贈我們以暖。

太陽冉冉升起，清晨被徹底喚醒，饒平被一片暖色籠罩，從照片回到實地，遙望遠處，有白鷺一群，正乘風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