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國慶節，天氣是難得的好。不涼不熱，風里帶著點桂花的甜香，飄得滿街都是。早起到巷口買油條，見巷尾的老槐樹底下，王大爺正踮著腳掛國旗。紅綢子在風里晃了晃，襯得他灰撲撲的衣服也亮堂了些。“張丫頭早啊！”他笑著打招呼，手里的竹竿還舉著，“今兒國慶，掛面旗，看著喜慶。”

我應著，買了兩根油條，熱乎的，咬一口脆生生的。賣油條的李嬸也掛了串小紅燈籠，玻璃紙的，在太陽底下閃著光。“國慶了，孩子們都回來，多做點油條備著。”她手上麻利地翻著油條，油鍋里的泡泡滋滋響，“你看街那頭，昨兒就開始搭戲臺了。”順著她指的方向看，果然見街口搭了個簡易戲臺，藍布幔子上繡著“歡度國慶”四個黃字，針腳不算齊整，倒透著股實在勁兒。幾個穿藍布衫的師傅正搬箱子，里面是鑼鼓家伙，叮叮當當的，引得路過的孩子圍著看。有個扎羊角辮的小姑娘，伸手想去摸鼓槌，被她娘輕輕拍了下手：“別鬧，師傅們忙著呢，晚上帶你來聽戲。”

午后無事，去巷外的小公園轉。公園里的月季開得正好，紅的、粉的、黃的，擠在花壇里，熱熱鬧鬧的。有幾位老太太坐在長椅上曬太陽，手里織著毛衣，嘴里聊著家常。“我家孫子昨天從北京回來，帶了袋糖炒栗子，你嘗嘗。”一位老太太說著，從布兜里掏出個紙包，分給眾人。栗子還帶著點溫乎氣，剝一個放嘴里，甜得很。

“聽說晚上廣場有煙花？”另一位老太太問。“可不是嘛，昨兒居委會的小張來通知了，讓早點去占位置。”“那得早點做飯，吃完就去，別讓孩子們等急了。”她們說著，臉上都帶著笑，陽光落在花白的頭發上，暖融融的。

傍晚的時候，街上漸漸熱鬧起來。大人牽著孩子，手里拿著氣球，紅的、黃的、粉的，飄在半空中，像一串會飛的糖葫蘆。街角的小飯館掛出了“國慶特惠”的牌子，玻璃窗上貼著紅剪紙，剪的是天安門和五角星，手藝不算精巧，卻透著股熱乎勁兒。飯館里坐滿了人，笑聲和菜香飄出來，混著街上的人聲，格外熱鬧。

我也隨著人流往廣場去，路上遇見賣糖畫的老周。他還是那樣，坐在小馬扎上，面前擺著個銅鍋，鍋里熬著琥珀色的糖稀。“丫頭，來個糖畫？”他笑著問，手里的勺子在青石板上晃了晃，“今兒國慶，給你畫個五角星。”我點頭應著，看他手腕一轉，糖稀順著勺子尖流下來，很快就畫出個棱角分明的五角星，再粘個竹簽，遞到我手里。咬一口，甜得發膩，卻讓人想起小時候的日子。

到廣場的時候，人已經很多了。大家三三兩兩地坐著，有的吃著瓜子，有的聊著天，孩子們在人群里跑著鬧著，手里的熒光棒閃著光。忽然，音樂響了起來，是《我和我的祖國》，熟悉的旋律一出來，廣場上漸漸安靜下來，接著有人跟著輕輕唱，聲音越來越大，最后匯成一片合唱，在夜空中飄著，暖暖的。

不一會兒，煙花升起來了。先是一朵紅色的，在夜空里炸開，像一朵盛開的牡丹，接著是黃色的、綠色的、紫色的，一朵接著一朵，把夜空染得五顏六色。孩子們歡呼著，舉起手里的氣球，大人們也拿出手機拍照，臉上都帶著笑。我站在人群里，看著漫天的煙花，嘴里還留著糖畫的甜味，風里飄著桂花的香，忽然覺得，這樣的日子，真好。

煙花散了之后，人們慢慢往回走。街上還是熱鬧的，路燈亮著，映著路邊的國旗，紅得格外好看。有個小姑娘拉著她爸爸的手，仰著頭問：“爸爸，國慶是什么呀？”她爸爸蹲下來，指著天上的月亮，又指著路邊的國旗，笑著說：“國慶啊，就是咱們國家的生日，是個開心的日子，大家都要慶祝。”小姑娘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蹦蹦跳跳地往前跑。

我走著，看著身邊的人，看著街上的燈火，心里暖暖的。其實國慶也不用做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就像這樣，街上掛著國旗，巷里飄著桂香，家人朋友聚在一起，吃點好吃的，看看煙花，聽聽戲，就很好。這樣的日子，平淡又熱鬧，溫暖又踏實，就像咱們過日子一樣，慢慢的，都是好滋味。

作者：董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