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雄鷹 著

第七章 兩小無猜（三）

冬南村是挨著公社附近的村莊之一，謝菊梅下嫁在冬南村，生孩子時，自然離不開“黃接生”。但那時候尚平地幾乎都有一個共同的傳統習慣，生孩子時不像現在那樣都到醫院去，而是選擇在自己的家里，平時自己睡的床就是產床，由接生員到自己的家里來接生，接生的藥品和工具也極為簡單，碘酒和酒精，剪刀和針筒。謝菊梅肚子大痛，“羊水”破了的時候，“黃接生”就被請到了謝菊梅的家中。奇怪的是，謝菊梅雖是“首產”，但極為順利，雖是劇痛，但“黃接生”極有耐心，面授機宜，謝菊梅按照“黃接生”所說的方法，張開兩腿，用力一挺，嬰兒就“啊哇啊哇”地大叫著將頭探出了外面的世界，好像驕傲似地向全世界大聲宣告：我來了，我從媽媽的靈肉深宮里出來了！

謝菊梅喘著一陣陣的粗氣，汗像黃豆般大地沁出面龐，滴在面上，圓潤如玉，晶瑩透亮，頭發濕透濕透的，衣服濕透濕透的，渾身都濕漉漉的，下身，卻是一片紅紅的彩霞，映紅了堂屋，映紅了窗簾，映紅了天邊，映紅了視線，以致她的眼前曾經烏天黑地地使周圍的世界變得模模糊糊，烏烏凄凄，令她無法睜開往日明亮的大眼，分辨不清從她肚里爬出來的小生命，到底是帶“把”的還是不帶“把”的。良久之后，她努力睜開眼睛，隱隱約約中她好像看見嬰兒肚臍的下面有條長長的東西，似是男娃子長著的小“雞雞”，又好像不是。她好想讓眼睛證實她所看到的是她心里所期望的，真實的，可是那山崩地裂的巨痛之后，著實沒有力氣讓她的眼睛能有足夠的力量分辨曾經隱約眼前的真實與飄渺。她無法動身，但當母親的激動又無法讓她不急切地想知道自己生的寶貝到底是帶“把”的還是不帶“把”的，她只好雖痛猶喜地問“黃接生”：

“黃醫生，那小家伙是男孩還是女孩？”

“黃接生”微笑著告訴謝菊梅：

“恭喜你生了個千金！”

謝菊梅有點疑惑，模模糊糊地望著小家伙肚臍下面那個小“雞雞”似的東西，不解地問：

“那她肚臍下面那個是什么東西呀？”

“黃接生”哈哈笑著說：

“嗬，你看錯了，那不是小‘雞雞’，那是臍帶啊！”

“這么說，我真的看錯了？”

“真的，你真的是看錯了，做醫生的怎可以講假話？”

“把臍帶當成了小‘雞雞’，我豈不是鬧笑話了？”

“黃接生”笑嘻嘻地忙著，嘴里沒說什么，心里倒是真覺著好笑。

此后，尚平地就真的傳開了一個笑話，說謝菊梅生了個女孩，卻長了個小“雞雞”。好事者還特別作了一些加工，在加工的基礎上又加了點佐料，說這是經過高科技手段生產出來的特殊品種……

不過，笑歸笑，事實上，并沒有人把這個笑話當真。因為謝菊梅生孩子時，謝紅柳很關心她的這個姐妹，她知道自己的預產期比謝菊梅的要遲十余天，于是就乘著自己還沒有下產之前先從曉水村趕到冬南村謝菊梅的家，一是看看能否幫些什么，二是自己也快要下產了，通過看謝菊梅下產的過程，自己可以增長一些知識，做好一些心理準備，免得到時手忙腳亂，無謂恐慌。說實話，謝紅柳當時也沒看清楚小家伙肚臍下面的是什么東西，看著謝菊梅那么痛苦的樣子，她也跟著急得團團轉，總想能否為謝菊梅減輕一些痛苦，事實上她所有的著急，都是干著的急，實際是于事無補的。于是，她只能在心里上痛謝菊梅之所痛，苦謝菊梅之所苦，至于小家伙肚臍下面的是什么機關，她就顧不得那么多了。她作為一個旁觀者都沒有看清楚的東西，能怪飽受痛苦折磨的謝菊梅看不清楚嗎？于是，當聽到這個笑話的時候，她就幫著解釋，說當時她也在場，她也以為那條來不及拿開的臍帶是小“雞雞”，都有將小寶寶當作男孩的誤會，說這是一件不奇怪的事，勸大家不要繼續當作笑話謬傳。事后，笑話就像天氣預報里說的陣風般過去了。

十余天后，謝紅柳也肚子大痛起來，然后就與謝菊梅的生產過程沒有多大差別，就生下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寶寶。只是謝紅柳的生產過程從始至終都很平靜，聽不到山崩地裂的呼叫要命的慘叫聲，看不到手撕衣服腳跺被子的慘烈狀，完全沒有什么特殊的懸念留下來。事后，有人覺得很奇怪，說謝紅柳生孩子時沒有哭、沒有鬧，也沒有叫，好像母雞生雞蛋似得那么簡單，問她是不是有什么特異功能，生孩子是不是一點也不痛？謝紅柳就說，哪里不痛？痛得死的感覺都有啊！別人又問，那你為何沒叫啊？謝紅柳又說，這有什么好叫的？叫有什么用？叫就不痛了嗎？叫也一樣痛啊！與其叫得慘烈也于事無補，還不如不叫贏得堅強勇敢，所以大家就聽不到她的嘶叫聲了。此外，謝紅柳還告訴大家一個原因，說謝菊梅生孩子時她也在場，親眼目睹了生孩子的痛苦過程，明白了生孩子是怎么回事，于是有了充分的思想準備，消除了恐慌心理，所以輪到她生孩子時，她就強忍住了痛，生寶寶就顯得比別人平靜了。另外，謝紅柳與謝菊梅生孩子的不同之處是，謝紅柳生的是男孩，謝菊梅生的是女孩。

（未完待續）